玉润一时间心念百转,他是想向自己请教什么?
孙老是个性子直爽的人,所以也不耐烦再同玉润客套,当即问道:“敢问女郎,那《广陵散》是从何处听来?可有曲谱?”
果然是这件事!
关于这个,玉润早想好了说辞,于是她勾唇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家母早年同陈郡谢氏嫡长女私交甚笃,这乐谱是从她那里手录而来,只是时隔多年那抄本已然不在,我也不过是略微记得一二,不准之处,也是即兴所加。”
“谢氏嫡长女?你说的可是如今琅琊王氏那位二夫人?”
孙老显然十分惊讶,玉润说的这人,她是知道的,是庐陵郡公谢安的侄女谢道韫。
“不错。”
玉润点头,自己是在谢家见到的残谱,所以如今将出处说成是那里也不会引人怀疑。
只是……谢肃若是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上,定要伤心欲绝了。
思及至此,她有些忍俊不禁,但当着长者的面,又不好意思表露。
孙老却是没有心思观察玉润情绪的变化,他神情略有凝重的开口:“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玉润心下一沉,该不会……
“可否请女郎凭借记忆为老朽默下此谱?”
果然如此!
她不会啊!要是她会,别说默一遍了,默个十遍八遍的她都不在乎。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开始磨牙,那厮在她弹完了琴,装着虚弱招呼都没打一声销声匿迹了,肯定是怕自己追问他更多的事情。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孤魂野鬼,竟然还会弹《广陵散》这样失传已久的琴曲。
他骗鬼呢!
呸呸呸,自己可是人,都给他气糊涂了。
见玉润迟迟不答话,孙老以为她还在犹豫,于是低叹一声,有些为难的说:“方才在宴会上,想必女郎已经听见了,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原本有一个订了亲的女郎,只可惜在送嫁的路上,被贼人给杀害了。”
是啊,她不仅知道,而且还见过,现在那女郎在你身后站着呐!
玉润笑容苦,却不敢打断孙老的话。
“我那孙儿是个痴的,得知此事,立刻要自裁追随亡妻而去,我们好容易劝住了,他却整日如现在这般浑浑噩噩……”
孙老罗嗦了一大堆,闹到最后玉润才听明白,弄了半天是孙谦之想要殉情未果,但却生无可恋,一心想着要找到亡妻的尸应了当初“生不同衾,死要同**”
的许诺。
现如今听了自己弹奏《广陵散》,对于孙谦之这样的琴痴或许是个转机,兴许可以暂时转移下他的视线,也许久而久之,也会忘了亡妻故去之痛。
听完孙老一席话,玉润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那此时已经飘到一旁的女鬼,看着她拼命的冲自己点头。
难不成她要恳求自己的事,也是这一件?
如果是这个的话,她倒是可以考虑答应。
只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孙谦之绝了自杀的念头,还得他自己想开才行。
玉润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孙老,这曲目我也已是多年未弹,不保证全记得住,但可以一试。”
孙老眸光一亮,正要开口道谢,却听玉润继续道:“不过,玉润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老人家可否应允?”
“女郎但说无妨。”
孙老倒是很爽快。
“是这样的,玉润几日后需要去建康拜见本家的长辈,此去路途遥远,不知孙老可否跟谢家郎君打声招呼,带我同行?”
说出这句话,她可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一个尚未婚嫁的女郎想要跟着别人同路,知道内情的也许能够理解,但是在外人眼中简直等同于私奔无疑。
但若是有孙老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出面情况不一样了。
“哦?建康本家?不知女郎说的是哪一户?”
时逢乱世,孙老只当玉润是为了安全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