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在這種全村人絕對的喜悅和絕對的期盼中還有周家過度的熱鬧中,不慌不忙地到來了。
打掃庭院,煎炸蒸煮,縫製衣,採買購物,冰燈窗花,周家上下人等,只忙得腳不沾地人仰馬翻般,卻人人臉上帶著笑,腳上踩著風。
於是弓箭一事,方算告一段落。
周博雖然腿傷未愈,但年底的帳目,雖然各個店鋪都放了假,也還是要認真核實。並且需要提前定出了明年的計劃,所以常常會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中。
雪見抱著一個大大的軟軟的方形靠枕,放在周博椅上,「大郎,你靠靠試試,可舒服嗎?」周博略靠一靠,「還行吧。不過,應該不是你做的吧?你是連針線都不會拿的人。」
回手拿起靠枕,針腳細膩,繡工出眾,一看就是四娘的手藝。咦,這軟軟的,卻略有些彈性,仿佛不是棉花。
「這是鴨絨,可是我托四娘做的,四娘守著蛋房,管鴨子借點鴨絨,想來鴨子們總是肯的。」做羽絨類東西,自己可是不會的,弄個簡單的靠枕之類,隨便教教四娘,也比她自己做得好看。
見她一臉的得色,周博搖頭:「你何時給爺手做個物件,才算一份真心呢。」雪見眨了眨眼睛,「你怎麼知道我沒做呢?」。
周博和雪見日日在一起,夜夜也在一起,她做些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她最近連調皮都少的。
拉了她的手,調笑著問:「那你說說看。」
雪見抿著嘴,斜他一眼:「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古人說過,那什麼不鳴則矣,一鳴驚人嘛。
「那你說什麼時候合適?」看她笑容滿面,眉眼彎彎,周博身上一陣軟又一陣麻,輕輕地道:「你說什麼時候合適,我都依著你。」
曖昧不清的語調說著曖昧不清的話題,雪見臉就紅了,狠狠白了周博一眼,奪了手出來,撅著嘴坐到一邊去。
周博還沒有說完,接著道:「你若不高興依著你,便依著我也行。」
話剛說完,雪見就憤怒了,叉著腰指著周博,大聲道:「你這個,這個……」這個什麼,到底沒有罵下去。
周博欣賞地嘻嘻笑:「嘖嘖,你這叉腰的動作,好象村頭的韓婆子。」韓婆子是平頭村排第一名的河東獅,長得又丑,偏把韓老頭管得死死的,全村沒有不在背後笑的。周博也笑得不行,「你以後就是韓婆子的樣子,肯定是的。」
想想雪見嬌俏的小臉,換上韓婆子那粗壯的身材,和聲如洪鐘的叫罵,那要多有。自己,會不會像韓老頭一樣,就那樣聽上一輩子呢。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正想到樂處,不防雪見早把硯台一拍,周博哎喲一聲後,仔細看看,好在沒濺一身墨點子。
接下來是雪見冷冷的笑著,把聽到聲音推門進來的小梅叫過來:「大少爺手酸,沒拿住硯台,弄了一桌子,快過來收拾了吧。」
幾下擦拭乾淨,小梅也不多話,就出去了。周博指著雪見怒道:「過來,看爺收拾你!」雪見看他兇狠,嘴裡陰陽怪氣的嘀咕著,「我偏不過去,有本事你過來。」
周博的腿傷未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指著她說:「爺就讓你再樂上半日,你且等著。」
雪見就躲到一邊,胡亂的嘀咕著:「等著就等著。」書房裡安靜下來。
每天跟著周博窩在書房裡,周博看帳本的時候,她也鬼鬼祟祟的忙乎著。周博有時偷眼望去,就見她把從杜媽處尋來的納鞋的錐子用燭火燒紅,然後在什麼東西上扎來扎去的。邊扎,邊咬著牙,崩著臉,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樣。
從帳本里抬起頭來,望了幾望,實在忍不住,周博問道:「雪見,你又在搞什麼怪?」
「啊,啊,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手上錐子一偏,就戳到了手指上,燒紅的錐子,直接就燙進肉里,手一甩,甩掉錐子,也甩掉一行血珠子,雪見含著眼淚,站直了身子直跳腳,「我的爺,您倒提前吱一聲,倒嚇我一跳。」
周博不顧腿傷,直接跳過來,把痛得臉色慘白的雪見摟進懷裡,又拉過她受傷的手,含進嘴裡,然後又吐出一口嘬出來的血。「好了好了,把血嘬出來,一會就會好了。」雪見偎在他懷裡,嘟著嘴,只是喊疼。
突然,雪見反應過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圓睜了雙眼,反手摟住周博,急切道:「大郎,你瘋了,不想要腿了,還沒好呢,就這樣跳來跳去!」
然後又沖書房外喊:「小梅,小梅,去,把徐翁找來!」
小梅在屋外應了,跑開。
扶著周博坐回到椅子上,雪見邊掉眼淚邊說:「你就這樣不愛惜自己?還是想讓我擔上一輩子的罵名?」
周博拉住她的手,輕輕的吹著,沒理她的,冷著一張臉道:「你就消停消停吧,又沒有拿過針線,手比腳還笨,早就知道你得弄傷自己!」
「這大過年的,你的腿傷再厲害了,這進進出出多少人看著,這是故意讓雪見承受千夫所指之罪吧!」
「你沒事拿個錐子玩,錐子是好玩的嗎?現在扎破手,好玩了吧?」
「周!博!」雪見抽回手,「你就不能聽我說話?」
徐從安聽得小梅說的急迫,所以來了就急急的推開了門,「正說這兩天回安寧,還沒回,你們就又出狀況……」卻正看到倆個人緊挨著貼在一處,雪見一手指著周博,而周博含著笑,卻來拉她的手。
「咳,咳,咳!」
他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得說:「把我叫來,不是讓我這老頭子看你們打情罵俏吧?」一邊說著,一邊把眼神放在了還有些心不在焉的周博的傷腿上。
這徐神醫就是神醫呀,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需要幫助的病患。雪見臉一紅,抽回手,回頭啐了一口徐從安說:「徐先生好沒正形!」往旁邊讓了讓說:「快看看大少爺的腿吧,我怕剛才他又蹦又跳的,把傷口崩裂。」
「又蹦又跳的,那是松鼠吧!」徐從安只能點點頭走過來,把周博褲腿卷上去,仔細檢查著。「都長得七七八八了,能有什麼事?」
一旁的雪見則緊張的看著。
檢查完後,徐從安又回頭說:「還有你的手,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如何處理,不用我再多交待什麼了。」說完,略有不滿的瞪了雪見一眼,本來這丫頭就越來越懶得親自下廚,現在就更有藉口了吧。
「大郎的腿?」雪見知道自己的手當然是無事的,所以只問自己想要問的。「真的無事嗎?」
周博再瞪她一眼,「徐翁說無事,只你這丫頭敢說不信。」
徐從安懶得理她,只是被狗咬傷而矣,雖然傷口是多了些,也深了些,但到底不是上次那樣的摔折,哪裡有那麼嬌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