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出门去找宋樆。
宋樆不在。
胡煦看门挂着锁,便猜测人应当是出去送花了。
节气下,要花的人多。
宋家善植兰草,世代以卖兰为生。
精贵少见的兰草价钱不低,通常供给官宦富贵之家,宋樆平日里出去送花,便是送往这些去处。
普通兰草也卖,价钱便宜,寻常人家也买得起。
天气好的时候,宋樆会挑出去叫卖,节气时开办夜市、庙会,她也会出去摆摊。
忆及当初,父女俩刚搬来时,这些事都是宋父主揽,宋樆跟随。
眼下她已能独当一面,包揽了卖花、送花的活计,而宋父则留在山中寻花、养花。
父女俩都在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过日子,且将日子过得不错……姑且算是不错吧。
想着宋樆那空荡荡的院子,她早出晚归的身影,还有宋父受伤时她倔强又无助的模样,胡煦不禁微微叹气。
宋樆此人太过要强,要强得令人佩服,同时又会让人生出不忍。
人既不在,胡煦只好另寻时候再来。
可因心中困惑未解,觉得有些烦闷,也不想回房枯坐,便同胡母打了个招呼,往熙熙攘攘的市井中去了。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去集市、去内河、去书肆、去米铺,或是去书塾,去寺庙……
却未闻真谛。
所学何来?学成何去?难倒仅为了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或是为了造福百姓?
可当他面对芸芸众生,为生存汲劳奔忙的百姓,却又觉得茫然。
圣贤教为君、为臣、为人之理,授治世之道,可若将那些道理摆在眼前这些百姓面前,却换不来他们所需的一个铜子儿。
看着面前同人讨价还价的摊贩,胡煦心想,他此刻若上前同这些人大谈圣人之道,恐怕只会换来鄙夷和嘲讽。
何以风化下?
一个问题渐渐浮上胡煦心头。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隐约摸到了症结所在。脑子里条条道理你来我往的主张、驳斥,最后裹成乱絮,扯不出个头绪。
“胡煦?”
一道声音将他喊回神,他循声望去,原来是宋樆。
宋樆背着背篓朝他走来,“马上闭坊了,你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一时想事情入神了。”
近来在她面前缕缕失态,胡煦脸皮也磨厚了些,没话找话地问道:“花都送完了?”
“嗯。”
宋樆侧了侧身,让他看自己的背篓,背篓里空空如也。
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自胡煦嘴里飘出,“宋樆,你日日这般奔波,不觉疲累厌烦么?”
宋樆神色微讶,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成日读书,会觉疲累和厌烦么?”
胡煦怔愣,随后想了想,答道:“偶尔会。”
宋樆道:“我也是。”
随后又补道:“可只要心中有盼头,再累也会爬起来,再厌烦也会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