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镜殿里,烛光摇曳,一对璧人的剪影投在六扇花梨木屏风上。
李隆基道“非儿,一个时辰的功夫,你就把《凉州曲》谱出来了,真是让朕小瞧你了!”
赵非儿樱口轻启,嫣然道“陛下过奖了!”
“此曲峨峨洋洋,朕仿佛听见琵琶锵锵乎,如马踏祁连般豪迈;玉笛呜呜然,如大漠落日般悲壮!”
“陛下原意是想把《凉州曲》谱成琵琶曲,非儿琢磨了很久,觉得琵琶善叙述,却多了些幽怨之气,所以,擅自在其中添加了笛子合奏。”
“笛子善抒情,意境悠远,更能表达西凉的恢弘雄壮!你这一添加,使得《凉州曲》更加典雅优美、错落有致。”
“陛下喜欢就好!”
李隆基转身呼唤高力士。
“力士,你去取一支玉笛,一把琵琶来,朕要与昭仪试一下新曲。”
一会儿,珠镜殿里响起了铿锵激越的琵琶声。
琴声清脆饱满,气势拔山盖世,仿佛关山月明,普照着戍守西凉的十万将士,车马交错,刀弓出鞘,羌胡歌吹,声声愁煞羁旅之人。
大明宫中,多少耳朵支棱起来,静静地听着这幽音闲叙。
她们似乎看见一只纤纤玉手,正在曲项五弦琵琶上熟练地游走。
忽挑、忽拢、忽捻、忽划、忽摇、忽拂、忽扫,疏而劲,密而清,慢而不断,快而不乱,嘈嘈切切,畅快淋漓。
铮铮清弦中,多了一声孤峭冷寂的笛声,将这个夜晚拉得好长好长。
“这么长的笛声,只有陛下能一口气吹得出来。”
王菱听了片时,波澜不惊地说了这一句,和衣缓缓卧下。
一曲末了,李隆基收了尾音,拿起几案上的曲谱。“非儿,这一处需要修改一下!”
“陛下想如何修改?”
赵非儿道。
“自古以来,凉州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是河西走廊上最亮眼的明珠。这一处旋律太慢,节奏拖拉,占据了曲子的大部分,难以表达出长河落日、丝路驼铃的辽阔和苍凉。”
“好!妾再琢磨一下!”
两个脑袋抵在一起,一直讨论到夜半,《凉州曲》终于定稿。
看着涂涂改改、难以辨认的曲谱,李隆基失声笑了出来。
“曲子被朕改得面目全非了!”
“陛下改得很好!现在,这支《凉州曲》或快或慢,或舒或缓,气象俱佳,节奏终于恰到好处!”
“经过润色,《凉州曲》保留了胡乐的元素,也融合了中原音乐的特色,使得它既有浓郁的西域情调,又不乏熟悉亲切的中原风格。此曲一经行,一定会盛行天下的!”
李隆基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专心致志的男子总是那么摄人心魄。
赵非儿伸出玉手,深情地抚摸着那棱角分明的脸庞。
“妾为了夺得功,匆忙之下,将原先铿锵激越的边塞曲,改成了格调低下的闺怨曲。”
她稍顿须臾,又道,“听说,今日陛下在朱雀大街怒笞了一名官员……”
“没错,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不及我们的谦儿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