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师溯江西上,在江阴停留了两天,补充了菜、肉和酒,然后乘风鼓浪,来到镇江焦山脚下。江南运河从秀州、平江迤逦而来,穿过镇江城,在焦山和金山之间进入大江。韩世忠命解元和刘宝防守金山,自已率成闵、王权诸军驻守焦山,专等金军来到。然而直至三月十五日,镇江城上才出现了金军的军旗--黄底上缝缀了一轮红日,称为日旗以及众多的五色彩旗。顿时,穿戴着毡笠短袍尖头靴的金兵涌满了江岸,也有那怕死的,穿着护胸铁甲,戴了笨重的铁盔,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尽朝着江中遥望。世忠命将座舰驶近岸边,和红玉在船头眺望,确是金军已到,世忠喜极骂道:
“老子倒底把你们这批没人性的混帐王八羔子等来了。”
于是取了腰间所佩饰金酒瓶,拔出瓶塞,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说道:
“痛快!”
抹抹嘴,把酒瓶递给红玉,笑道:“大喜日子,你也喝一口。”
红玉接过瓶,果然仰脸喝了一小口,笑道:
“把四太子接来了,明天给他们办接风酒吧。”
“是啊!”
世忠大笑着对身边将官们喊道:“成闵!王权!明儿好好地揍他们一顿。”
过了一个时辰,只见岸边丘岗上龙王庙中,有几名金将驰马来到,其中一个骑着白马,穿了盘领窄袖紫袍,束着横金带,头戴金兜鍪的大帅,满面虬髯,神态傲慢,却又有几分忧虑。红玉道:
“相公,这个骑白马的大概就是兀术吧。”
"不错,一定是他,待咱赏他一箭。”
才待举箭,兀术却已冲下山来,直至岸边喊道:
“请韩太尉答话!”
世忠掷下了箭,喝道:
“韩某在此!”
元术傲然挥鞭道:
“将军英名盖世,可惜错投了主子。不如投俺大金,管保你封王拜爵,一世荣华富贵,愿将军熟思。”
“呸!”
世忠想破口大骂了,可是红玉用红绣履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靴跟,世忠立刻冷静下来,意气从容地举起金瓶喝了一口酒,抹抹嘴角的髭须,笑道:“四太子,你的归路已被咱大宋舟师截断,插翅也渡不过江去了,乘早投降吧。咱大宋皇帝宽仁厚德,必定饶你一死。否则全军覆没,休怪咱手下无情。”
依了平常性子,兀术定会暴跳如雷,拔出佩刀,划一个弧圈,向前猛指,手下重盔重甲的铁浮图和所向无敌的连锁拐子马,就会举起马刀冲向前去,扬起漫天尘土,震天般呐喊着,把宋军杀个落花流水。若是6战,他会习惯地一捋虬髯,夸下海口:“韩世忠的兵马,俺只要靴尖轻轻一蹴,就全垮了。”
可惜眼前是座大江,他的马军无能为力,他的舟船是沿途掳掠来的民船,装的是抢劫得来的大量金银财货,虽然每船派了几十名军士护卫,若要和宋军水师作战,那是丝毫无用的,他舍不得丢掉这些财宝。不曾活捉宋主,大金皇帝定要问罪,只有献上这批黄金珍宝,去博得主子的欢心。他的脸部肌肉恼怒地抽搐着,把虬髯弯到血盆样大嘴中咀嚼了一会,竭力忍住性子,拱手道:
“太尉,俺四太子素重英雄。现有名马两匹,金宝五船,奉献与将军。请将军让开江面,容俺大军过江,免伤和气。”
“哈哈!”
世忠仰天抚须大笑道:“兀术呀兀术,你不知韩爷爷是个硬汉,生平只爱江山不爱财。休得逞口乱言,且向本帅纳下全军甲仗,便饶你一死。”
兀术的怒火终于遏制不住了,两眼圆瞪,脸色铁青,指着岸上刀枪如林,一眼望不到头的金国军马,勃然大喝道:
“韩世忠休得放肆。瞧俺大金军马,呼口气也把你们吹化了。有种的,你上岸来!”
“咱不上岸,”
世忠笑道:“老子喜欢水战,奉陪四太子在水中玩玩。”
兀术气极了。自从侵宋以来,几年中无战不胜,众目睽睽,怎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可是如何破得宋军水师,心中全无把握。只得硬硬头皮,大叫道:
“毋庸多言,三天之后决战!”
说罢,扬鞭催马,掉头便走。
这三天中,兀术搔头摸耳,寝食不安,连连召集部下,商讨击破宋国水军的办法。世忠也召集军事会议,向各统制官部署决战方略。他激动地说道:
“靖康以来,咱们对金作战,还不曾打过胜仗,沭阳一战,几乎全军复没,这是咱们全军的耻辱。现在雪耻复仇的日子来到了,一定要把金寇堵在江南,关起门来打,他们军心一乱,必然溃不成军。然后上奏朝廷,派兵进攻他们的后路,前后夹攻,定可将金军全部消灭。大丈夫,好男儿!”
世忠两眼炯炯,捶着桌子喊道:“报国立功就在明天,谁若擅自退兵,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