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县令阴阳怪气得一阵冷笑,已经酒劲上头。
七把头应了一声便不言语,只是一声长叹。
那马县令却朗声道:“韩子云: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与世云。想那闲云庄庄主沈某,单靠蛇鼠之机聚敛财富,又散毫厘与四方,邀名于庙堂,竟以商贾贱籍,一朝得恩与高天,垂赐功名锦绣加身,尚不思修德点检,专结交四方亡命草莽、盗强之辈,绿林之中,居然高颂其有什么孟尝之风,唤作什么小范蠡……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算不得稀奇,算不得稀奇!”
他越说越兴奋,俨然一派书生腔调,6云汉早已听得头皮麻。
马县令又道:“范蠡何人?兴越灭吴匡扶社稷,三散家财而造福苍生!孟常何人?为官一任功在千秋,还珠合浦而德昭后世……”
扑通一声,似是摔到在地,那师爷又哼唧着将他扶起。
马县令哼了一声似是推开了师爷,意犹未尽,继续道:“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破财免灾,奔走与鞍间,不过投机取利之徒!结交强盗,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虽非朋党宗强比周,其恶犹过之……嘿嘿,闲云庄,小范蠡,算得什么大侠?死的好,死的好!”
只听他捶胸顿足呼天抢地道:”
君不见黄巢之乱唐乎?天下祸乱,在礼坏乐崩,教化不兴则百姓愚昧,便有包藏祸心者趁机煽动造反揭竿而起,去岁白莲教作乱,少的了沈某之流乎?有此等人在,天下安得……安得不乱?”
言罢朗声大笑。
6云汉躲于后窗下,闻言陷入了沉思。
那马县令转笑为泣,道:“只可惜苍天无眼,既然先灭了白莲教,后灭了闲云庄,怎么又降下如此灾难来?”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那师爷立马好言宽慰,却也听不到七把头说话。
良久之后,只听那七把头道:“马县令,我此来一是为告诉你,官粮被劫,自有人祝你寻回。”
那马县令闻言一喜,开始不住道谢。
七把头接着道:“这第二,是有一封信笺,烦请马县令转交即将要前来查案的锦衣卫。”
那马县不再客套,只听见那师爷不住遵命,许是接过了信笺。
七把头高声补充道:“马县令,我这里要提前交代一下,交给锦衣卫的信笺,千万不要自行拆看,否则,锦衣卫可绕不过你们全家老幼。”
那师爷忙回道:“是是是,县尊大人晓得机密,玩万不敢胡来。”
七把头“嗯”
了一声,接着道:“我身受重伤,还要讨些草药,就请马县令安排人辛苦一趟吧。”
也听不见那马县令说话,那师爷抢道:“请上差随小人这边来,药房在西厢房。”
那师爷又向马县令告辞,推开房门引着七把头出去了。
听二人远了,沈秋月低声对6云汉道:“什么信笺,我去抢来给你瞧瞧。”
6云汉摇头回道:“这个不重要,跟着那厮,定能查出些缘由来。”
说罢又拉着沈秋月远远尾随七把头而去。
屋内的马县令支应走了不之客,一屁股坐在了桌上,只见他双目红肿,两腮的肉耷拉在胡须之上,已然憔悴至极,他又手捏着那行看了又看,一下扔掉了空桌一脚,继而双手抹脸,抽泣起来。哭了几声,又喃喃吟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不一时,走进来一个五短身材的小白胖子,正是那师爷。
那师爷见了桌上的信笺,急道:“县尊大人,这信是要紧的物件,乱扔不得,可要收好了。”
那马县令止住了哭声,冷笑一声不搭理他。
师爷道:“县尊大人,不是卑职多嘴,似方才那些话,万万说不得,免得段送了前程。”
马县令一抬老眼,又把头一扬,冷笑道:“前程?我马某被贬此地做县令已经十年之久,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师爷自知失言,又忙道:“县尊近来累着了,还是让卑职扶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话间有衙役前来敲门,那师爷一开门,就听衙役急道:“钱师爷,快请县尊大人,京里来的锦衣卫到了!”
钱师爷急道:“快开中门!快开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