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开山轻声道:“贺老四要是真的死了,那也肯定是为我死的!”
文他娘一愣说:“贺老四怎么会为你死呢?”
朱开山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走,我得上老金沟去!”
文他娘说:“你去干啥呀?”
朱开山说:“我要去问个明白!要是贺老四真的死了,我要替他报仇!”
文他娘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朱开山说:“他是我兄弟!义和团的时候,他用身子替我挡过洋鬼子的子弹,我刚到关东没处落脚,是他在老金沟收留了我,教我淘金,教我看金脉,他之所以死,就是把金脉吞到了肚子里,为我留着。我不为这样的人报仇,我还有什么人味吗?”
文他娘说:“你这血性,多少年也不改呀!”
朱开山大吼一声说:“改了就不是我朱开山了!准备吧!”
5
朱开山在炕上忙活着捆绑行李,传武、传杰有些忙乱地帮着忙。文他娘坐在炕沿,眼里含泪说:“他爹,你真的要走?”
朱开山说:“你这个人,咋就婆婆妈妈的了?当年闹义和团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啊!”
文他娘说:“俺就觉得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还没过够你又要走,心里不舍。”
传武说:“爹,你也领俺去呗?让俺也见识见识。”
朱开山说:“算了吧,那也不是好玩的地方。你记住了,凡是能财的地方一定缺不了风险,我这也是赌一把。”
行李收拾利落,朱开山拎着出了屋门,打量着院内,对文他娘说:“这家业虽说不大,挣来也不容易,你给我看紧了。传文要是找到了家,你务必叫传杰打封信给我。”
文他娘轻声答应着。朱开山说:“马要按时喂,地要按时种,别误了节气,这儿的节气比咱那儿晚多了。传武和传杰嘛,我和夏掌柜的打过招呼,到他那儿学生意吧。你俩过来!”
朱开山拖过来哥儿俩说:“我再嘱咐你们两句,夏掌柜的要是收了你们,要勤奋,早起早睡。咱不管咋说也是外来户,要是和屯子里的人有了疙瘩,要一忍再忍。记住了吗?”
哥儿俩点头说:“爹,记住了,你就放心。”
传杰说:“爹,俺娘你就放心,俺俩会照看好她老人家的。”
朱开山笑了,摩挲着传杰的头说:“三儿就是会说话,还不知道谁照看谁呢。”
文他娘小声地说:“他爹……”
“走了!”
朱开山抬头望她一眼,却像没听见,转身蹽开大步朝前走去。一家人目送着他远去。他的身影渐渐地变成了苍茫大地中的小黑点……
冬日初春的北国,白山黑水线条粗犷,天高地阔。马铃儿丁当响,在丘陵起伏的原野路上,三辆拉金夫的马车逶迤前行。有两辆马车从后面驶来。车上的人有开酒馆、烟馆的,缝穷的,还有妓女,都是些依附淘金人流徙四处的苦命人、挣命人。一个健壮女人挑逗着金夫们说:“你们是淘金的吧?媳妇放你们走吗?”
牛得金说:“成天搂着娘们儿有啥意思?”
健壮女人说:“意思大了,看样你是没搂过,滋味美呢。”
金把头说:“拉倒吧,哪回不是忙活一腚沟子汗?哪回不后悔?”
又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对朱开山嚷道:“老哥,冷不?前边有个屯子,给你热热被窝儿?”
朱开山笑骂:“算了吧,让你一贴身准能沾去一层皮,不敢。”
女人笑道:“看样你是老轱辘棒子,没尝过女人滋味儿,童子鸡吧?咱身上溜滑着呢,不沾人。”
朱开山哈哈大笑说:“透过羊皮袄都看见里边裹的是些啥,一只老家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