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妃和皇帝相携进了内殿。
皇帝看一眼她放在美人榻上的绣了一半的腰带,倒是颇有些兴的弯身去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道:“又是给卫儿做的?朕说过多少次了,这些活儿就交给下头的绣娘去做,尤其是晚上,做针线,伤眼睛的!”
“横竖臣妾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时间了,别的我也不会!”
常贵妃道,笑得十分谦逊得体。
她出身不好,这件事在后宫里不是秘密,但是寒碜到目不识丁这回事,知道的人却是不多的,也好在是她还算颇有些毅力,跟了皇帝之后就跟自己宫里读过书的掌事姑姑认了一些字,平时在外才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她这样的出身,按理说怎么都会觉得自卑的,但是她的神情语气之间却十分坦然,并没有任何自怨自艾的意思,更没有拿这个来博宠的打算。
“你啊!”
皇帝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径自弯身在榻上坐下。
他握着常贵妃的手,常贵妃就也跟着弯身坐在了他旁边。
她没再去看皇帝的表情,而是心终思虑良久,最后一咬牙,抬头看向了皇帝的侧脸道:“皇上,昨天七皇子的事……是卫儿疏忽了!也是臣妾平时没有注意,早知道,是应该让他多看着七殿下一些的,也不至于像昨天那样,险些酿成大祸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心虚,面上表情却明显的透出些不安来。
皇帝手中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指,扭头看向了她。
两个人,四目交接。
常贵妃咬咬唇,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没解释,只是因为知道皇帝心明如镜,十有八九是不会真的把这账算在西陵卫的身上。
而同样,她也没借题挥的要皇帝给她什么公道。
半晌,皇帝果然是说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怅惘的一声叹息。
“陛下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有陛下护着臣妾和卫儿,我们能受什么委屈!”
常贵妃道。
说话间,宫女就端了鸡汤进来。
常贵妃起身亲自接了,回来递给皇帝。
该是真的饿了,皇帝一直吃了两碗才放下了汤碗。
常贵妃又服侍他漱口,又递了湿毛巾给他净手净脸。
等到都打点好了,皇帝一边递了毛巾给她,一边道:“昨天朕考校了卫儿的功课,他还算用功刻苦,这也是你这个做娘的功劳。”
常贵妃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亲自服侍更衣。
皇帝似乎是有些疲惫,闭着眼在养精神,后面却突然说道:“老三的婚事定了,你应该也听到消息了吧?”
常贵妃手下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提这个,然后又把脱下来的龙袍挂在了旁边的屏风上,一边随口回道:“宫里早就传遍了,臣妾也听说了!”
皇帝一直没睁眼,眼底的神色看不清楚,又在叹了口气道:“朕本来也是不想促成这门婚事的,可是老三坚持,太子做的事情又太不像话了,想起来也是叫朕颇为头疼的。”
“两位殿下都知道分寸的,陛下您也别太忧心了!”
常贵妃道,此时心里却有一根弦慢慢的紧绷了起来。
随着西陵卫慢慢地长大,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多想了还是怎么的,她便会时常会觉得在皇帝面前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着,唯恐皇帝会多想了,哪一句话里就给她设了陷阱。
皇帝却是根本就没去看她的反应,换好了衣裳就坐在了床边道:“前阵子得闲,朕选了两片封地,卫儿一天天的大了,再过两年,叫他挑一块去,也是时候叫他出去自立门户了。”
常贵妃闻言,就是心头猛地一跳。
她用力的掐了掐掌心,面色如常的走过去挨着皇帝坐下,满面感激道:“陛下一心为我们母子打算,臣妾感激!”
皇帝说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旁敲侧击的告诉她,他没有扶持西陵卫上位的打算。
常贵妃又不傻,这么多年,西陵钰和西陵越两兄弟争锋,这朝堂之中的格局本来就是不容易打破 的,而她和西陵卫,毫无根基,有的就只是皇帝的宠爱而已。
皇帝不会有让西陵越染指皇位的打算,她一早就知道的。
可是现在,当面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常贵妃的心里也总是有点不是滋味的。
宫里殿试的结果,前三甲皇帝当庭钦点了,而剩下的则是要几位老资格的文臣拿下去再传阅之后,商量着定夺。
顾岩泽的学识虽然不错,却还没到真正出类拔萃的地步,自然无缘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