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床边,由于已经不再感到饥饿,也不会觉得渴,身体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我觉得我已经到了圣贤的地步。
我不由开始思考如果我真的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会怎么样——据医生们说这个技术十分成熟,但作为一个大手术,风险还是有的。
这个问题有趣而严肃,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最先想到的是父母——他们一定会认为我陷入了基利曼的阴谋,然后就像电话里告诉我的那样,他们想方设法把项圈破坏掉,再找一点趁手武器把性别纠正中心(或者其他机构如州政府)给掀翻,最后死于警察和特种部队的围攻。
瓦伦媞娜多半会加入爸妈,所以她也会死在这里。那样的话,阿萨就成没人管的孤儿了。不过我觉得他会享受这一点。
所以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手术台上下来才是——可我随即现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一阵后我才从沮丧里走出来,继续思考如果我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这个问题。
我把从记事开始到现在为止的记忆都回忆了一番,现它们大多数都是甜蜜的,不知不觉间就被泪水充盈了眼眶。
但我并不想哭,因此泪水很快就干了。
我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在去世前完成的事情,因此对死亡这事也就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地方。唯一的遗憾就是会让家人们伤心吧……
这么看来,死亡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可怕的是活着。
如果我活着回到病房,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六年级还没毕业,因此我还得回到学校里去,可我的性别却已经变了——我不敢想同学们会怎么看待我。
光是脖颈上的项圈就让他们把我当怪胎对待,现在还从男孩变成了姑娘……别想了,别想了,再想会疯掉的。
不过,瓦伦媞娜说的对,中学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的小学同学大部分会成为瓦伦媞娜的学弟学妹,少部分会成为我的校友。好在这一部分人都很优秀,没有那么糟糕。
而中学之后呢?
我想起了卡尔。他看上去和我没两样嘛,但他却能够在本格明德中学上学。他之后多半会进入某个大学深造,而我连参加大学招生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我也能上大学就好了。不过那样的话我先得把整个国家掀翻才是。想到这里,我咯咯笑了起来——我到底在什么失心疯!
坐累了我便顺势躺下,努力回忆我的经历的点点滴滴。时间就在这样的回忆中溜走。
护士的敲门声把我从回忆里拽出,片刻后,护士拧动门把手走进房间,把我带去手术准备室,为我测生命体征,然后给我换上新的衣服和袜子。
另一位护士走进来,确认我的确是艾德里安后,开始按照一张清单询问我问题,结束后,交给我两粒药和一杯水叫我服用。
帮我换衣服的护士在我的左手背上留下一个针头后,
这两位护士都出去后,我又等了一会儿,一位医生把我带进手术室中。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汉斯,是麻醉医生,再一次确认我叫艾德里安后,他问我以前有没有做麻醉。我告诉他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手术。
他夸赞我说我的表现还真是镇定。
我在床上躺好,心想他正把我当小孩子哄呢,以为自己的夸奖会让我感到荣耀。
我感到手臂上疼了一下,汉斯医生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我的表现比早上那个男孩好多了,那个男孩甚至没办法自己走到手术室,还没躺在这里就已经要被吓晕过去了……
我忽然间觉得他的声音被拉得老长,整个世界也在朝远离我的方向收缩,只有汉斯的手仍旧握着我的手。
他为我戴上一个面罩,我嘟哝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看着医生们围上来,然后,眨眼间,我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