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议写完方子,把纸一折,越过春夏秋冬递给了小玲,交代了两句,便又回到这话题上同雨棠道:“据说晋王的意见是把京中的流民登记造册,安排居所和医者,镇国公的意见是将人全部遣送回奉源,并把奉源封闭。以奉源为中心,调度资源进行医治。依我所见,晋王与镇国公的意见并不冲突,应当同时进行。”
雨棠毕竟是外行,不明白其中深意,思量许久,才抬头道:“此话怎讲。依我所见,我也同意晋王意见,若北方疫病较奉源轻,那把流民驱逐回奉源必然引流民激烈反抗情绪,处置不当甚至伤及国本。”
吴非议笑道:“如今形势下,再不控制奉源人员流向,京城、梧州甚至梵星岛都将被流民所侵扰,整个大新不得安宁。”
雨棠喝了口茶,缓缓道:“愿闻其详。”
吴非议接着道:“按我的看法如今不如就地落实管控,既已来京的流民不必遣送回籍,在奉源的民众也让他们就地安置。再由各地派人去奉源支援,一方面支援今年的春耕夏种,解决粮食减产的隐忧,另一方面支援医疗问题,既彰显浩荡皇恩,也避免京城因流民问题越陷越深。”
雨棠心下思量,他的说法不无道理,可晋王与镇国公不可能没想到这一层。
他二人相持难下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见得这个御医就能解决纷争。
雨棠转念一想,这件事里,最古怪之事莫过于同一场疫病,京城等北方城市的症状远轻于奉源,但若要解决这个问题,恰恰非吴非议莫属。
雨棠没有明确回答吴非议的问题,只接着问道:“吴御医,在这场疫病里,最古怪的莫过于京城疫病比奉源轻,敢问这事可找到原因了?”
吴非议摇摇头道:“这事尚无定论,按理说北方城市温度较奉源更低,疫病应当更严重才对,可京城内的病人甚少惊厥死亡的,多是面部丘疹及热病,几乎都能自愈。”
雨棠思虑几番,同吴非议道:“吴御医乃是大新朝席名医,医术高,自然无人质疑。但政治复杂,您的解决方案,晋王与镇国公未必就未考虑过,但为何僵持不下,我们不好妄加揣测,您贸贸然提了出去,我能理解您大济苍生的理想,不能理解的,会不会揣测您是别有用心。但吴御医您的医术高明,若您提出一些专业性的建议,他们二人一定会听。
如今决策的关键点实际上在于京城疫病较奉源轻的原因是什么,若能找到原因,帮助奉源百姓降低死亡人数,届时这疫病不过是面部丘疹的热病,同麻疹风疹无异,百姓不害怕疫病,流民自然消散,京城与奉源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吴非议有些惊讶地看着雨棠,双手轻轻抱拳道:“苏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解,若身为男子,自当前途无量。”
雨棠低头抿了口茶,未接这话茬。
吴非议接着道:“看来,去奉源看看是势在必行了。”
雨棠心一动,若她也能争取机会去奉源,一来避了晋王府瓜田李下的嫌疑,二来,大新素有戴罪立功的传统。
被抄家的臣子若立了大功,往往能够还祖产。若真能替大新解决疫病的问题,立了功,或许起码将陈阁老的宅子还于她。
与其等着皇帝开恩,不如自己争取。有了宅子,自己带着弟弟就能独立生活。
哪怕洵异回京不娶她,他们也能过的好好的。
雨棠便同吴非议笑道:“吴御医来给我瞧病,无外乎是希望晋王能够听您说话。可每日同他谏言的人有许多,您复命时同他说未必能够引起他的重视。不如届时你提议说我想与你你一起去,就说我既是晋王表妹,也是风林党陈凤麟的外孙女。由我代表他去奉源了解情况,彰显晋王的仁德之心与赫赫威仪,他会同意也未可知。”
吴非议捻了捻胡须笑道:“真是个有胆有识的姑娘。可此去奉源,并非游山玩水,奉源疫病极烈,几乎有一成的人因此丧生,更多的人因此毁容,你可会害怕?”
吴非议说的这些,雨棠未必没想过。
可这个可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