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小官员,对于皇帝如此这般,大操大办张皇后身后之事,颇有微词。
一来,皇后之丧礼将两京朝官、在外州官,县官,甚至封疆大吏布政使,都给折腾得够呛。心生怨怼也是人之常情。
二来,张皇后生前虽然德行端方,宫内人人敬爱,有口皆碑。可是对于官员们来说,张皇后到底未能成功诞育皇子,无功于社稷国祚。
于是也有科道言官*,直言进谏。在奏章中稍微表达哀悼之情后,便直言丧礼过于奢靡,不为逝者积福。
果不其然,天子盛怒。据说皇上本想“赏赐”
这进谏言官一顿廷杖**。
高大人等亲近大臣极力劝阻。也许皇帝对着自己老师终究心怀几分愧疚,方才作罢。
其后又有太保宁阳侯府被言官弹劾,太保宁阳侯之子居然在国丧期间偷偷纳妾。
天子果然从重从严处罚。下旨赐太保宁阳侯之子自尽,又褫夺太保宁阳侯爵位,将太保宁阳侯府抄家。
张皇后去世一月之后,天子阅览翰林院所制皇后册文。居然现其中“第”
字,竟然误写作了“苐”
。
其实“第”
与“苐”
二字,古代也曾通用。
隋代碑刻《董美人墓志》中便有:“苐春秋一十有九,农皇上药,竟无救於秦医;老君灵醮,徒有望於山士怨此瑶华。忽焉雕悴,伤兹桂蘂。”
可是这一小小过失,竟然也使得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将翰林院学士杨伟大人,交予刑部治罪。
刑部见圣上震怒,便建议从重处罚,罚没杨大人一年俸禄。不料皇帝盛怒之下,居然觉得罚俸一年还远远不够,甚至申斥刑部官员包庇杨大人。
于是亲自勒令杨大人致仕,更将刑部尚书与左、右侍郎罚俸一年。
此后百官勋贵皆知,天子正在盛怒之下,不敢再次触怒天颜。一时间人人自危,日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朝廷方才风平浪静下来。
在京众多朝官之中,谢凡本也微不足道。万幸向来与杨大人不甚亲近,又因文采不出众,未参与皇后册文编写。
皇后崩逝,掀起阵阵余波,倒也并未波及到谢凡。但他越谨言慎行起来。
谢凡每日主业便是修撰先帝实录。本来实录已经大成,不日便将上呈天子。
因为翰林院学士杨大人由于错字惨遭致仕,刘远和大人亦是谨小慎微,只怕重蹈覆辙。
所以要求一众翰林编修与检讨,对着先皇实录,字字检查,句句复核。只把众人累得精疲力竭。
谢凡学问本就稀松平常,先前得孙大人相助,能应对个七七八八。此时孙大人也是自顾不暇,更记挂着怀孕妻子,挤不出多少时间辅导谢凡。
所以谢凡每日皆是疲惫不堪。甚至回家还须挑灯夜战,将白日里落下进度补上。再无力气“流水线作业”
写作志怪故事。
倒是福顺三人,似乎得了写作之趣。闲来无事,三人便自买来册子纸和笔墨,编写故事,倒是攒下了许多稿子。
虽然小说已经攒下不少稿子,但是谢凡实在无暇整理。更要紧皇后丧期未过,谢凡也不敢拿去书肆投稿赚钱。
既然手中银两有限,谢凡便打定主意:等祖父祖母到达北京,便将现在所住小四合院租出,再租间大些宅院,方便一家人同住。
他想着祖父祖母已经离家,踏上旅途,更是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能一家团聚,忧的是,路途遥远,二老身体可能承受得住。
因着路途遥远,途中写信通讯也不甚方便。谢凡除去知道祖父母何时出之外,并不知二老行至何处。
随着日期渐渐临近,他心中焦急万分,休沐之日便常去到北京城东南方大通桥。时不时打顾三郎与福顺去,询问可有船只到达。
在谢凡日思夜想之下,谢老秀才夫妇终于顺利抵达北京。
谢凡本以为二老会与张家人或6家人同行,顺着运河北上。可是因着谢老秀才向来自恃清高,与亲戚们处不来。原先为了谢凡学业须亲戚相助,倒还耐着性子处亲戚。
现下宝贝孙子已经在京做了翰林,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