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
一地狼藉的定远侯府,一群女眷被边上的士兵强按着压坐在地上。
几个女子娇娇的声音响起:“把你的脏手拿开!别碰我!知道我是谁吗!”
边上的兵士一言不,只把一团鞋袜卷起来塞在她们嘴里,止了她们乱叫。
重重的枷锁套在身上,曾经显赫无双的定远侯嫡女——永平县主被人摁着跪坐在地上。
她单薄的脊背几乎无法支撑,弓着背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只能看着米粒大的雪花落下来,吸走人间的热气,再幻化成雨。
一月前,大新国边关传来噩耗,因着定远侯守城不利,突厥兵士趁夜突袭,越过天险屏障天山,势如破竹,闯入大新的边陲小城坪州,攻城掠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往日宁静的坪州城化为一片火海,大新将士死伤无数。
原本兵败并非死罪,可定远侯一案竟定了通敌卖国,枉顾他在察觉状况后,立即朝康南刺史借兵,力挽狂澜,将突厥兵抵挡在蓼汀城外的事实,依然将定远侯就地斩杀,再依通敌之罪查抄了整个定远侯府。
“传说就是那新纳的小娘出了问题。那外族女人是奸细。”
“那如何怪得老爷?”
“啪!”
又是一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
“闪开!钦差大臣到了!”
刚刚叽叽喳喳的女眷停了下来。
不过片刻,所有人都围过来永平县主周围。
“雨棠雨棠,夏姑爷来了。你去求求他行行好,给我们放开。”
“既是他来,那必定没有大事,定是传闻错了。”
“父亲一定是冤枉的,皇上应是调查清楚了。”
边上的女眷七嘴八舌,期期艾艾地求着她。
她原本正着呆,不知生了什么,一抬头,一双幽深的眸子却让她打了个寒颤。
来的钦差大臣正是永平县主的未婚夫夏洵异。
她听了家人的话,勉强跪起身子死死扯着他的衣袖,却半晌不知如何开口,要说些什么,可就连呜咽,都哭不出声。
边上的兵士冲过来压着她,不让她起身说话。
永平县主漂亮的双眸噙着泪,绝望地看着这个曾经与她订婚的男人,好似在求他,求他看在过往的情分,放家人一马。
可他周身散着冰寒之气,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来,竟递给县主一封退婚书。
“永平县主啊。你竟然有这一日。”
夏洵异心底里戏谑地笑了笑。
哼。情分什么情分,他们哪儿有情分。
洵异哪里忘得了,与永平县主订婚这些时日,自己是多么毫无尊严。
定远侯不容拒绝地给他递信札,要他做自己的女婿。他原本想着倒也不是不能攀附便应承下来,谁知道,这侯门深似海,谁都不曾正眼瞧过他。
每一场宴会,他都得卑躬屈膝地哄着县主,甚至有家丁给他拉了清单,要记下县主的习惯。
有次他故意错了一个。县主倒是没说什么,一个下人过来狠狠地骂他,说他废物。
他仕途上飞黄腾达令人羡慕,一跃进了军机处,可侯爷嫌弃他的扬州口音,三番四次要给他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