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迟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想知道她这样拍自己疼不疼。
“敖飞建他敢挂我电话!气死我了!”
温降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几乎嚷嚷起来,一边马不停蹄地打第二个电话。
迟越闻言,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遗落在外的一万块,默默把箱子关好,关注着她那边的动向。
电话振铃了大半天,总算又接起来,敖飞建已经完全没有那天打电话来哭爹喊娘的影子,爱答不理道:“要钱是吧,找周静美去,我跟她早分了,她手术费跟我没关系。”
“什……”
温降气结,第一时间按下电话的录音键,起身去找那张欠条,一边道,“可是欠条上是你签的字,你要是不还钱,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说不还,你就打电话给周静美嘛,我跟她说了这钱她来还,她也同意了,”
敖飞建烦躁地啧声,把烟咬在嘴里,低头去找通讯录,“她手机号我现在报给你,以后这钱你就找她要,跟我没关系了。”
温降还头一次见变脸这么快的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钱肯定是他用什么办法赖给女生的,遭了这种罪不说,到头来连医药费都要自己还,简直坏透了。
所以等他一连串报完号码,她也蓄好了力,用尽毕生所学的脏话骂他:“敖飞建,你这个狗日的人渣!总有一天出门被车撞死!”
对面也没料到她堂堂全校第一还会骂人,握着手机愣了一下,直到她又骂他不得好死遭雷劈,才匆匆挂断电话,心跳得有点快。
这头迟越也被这句“狗日的人渣”
听愣了,缓缓走近沙,凑近研究小怪物似的盯着她看了好久,末了好看地失笑:“想不到啊,你还会骂人?”
温降重重给自己顺了口气,回答:“骂人怎么了,我还没挥好呢,敖飞建这个孬种,这么快就挂电话,就该骂死他!”
“他要赖账是吗?”
迟越笑着顺顺她的背,俯身把茶几上的水杯递过去。
温降咕嘟咕嘟喝完了水,把杯子还给他:“岂止赖账啊,他还要让周静美还钱,疯了吗?她刚做完手术,上哪儿凑钱啊?”
迟越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片刻后问:“那这钱你还打不打算要了?”
“我……”
温降张了张口,转头看他一眼,纠结地拧起眉心,“她是挺可怜的,可是钱是我们的,那天能给她垫手术费已经很好了,总不能不要了吧?”
更何况那个人是周静美,要换了别人,她没准还会心软一些。
“那你看着办吧,要不要都无所谓,别生气就行,为这种人不值得。”
迟越又拍拍她的肩膀,起身把那一箱子卡带搬去前厅。
留下温降犹豫了大半天,深吸了一口气,找到刚才的录音,记下号码拨通。
“……喂?”
对面接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降听到她的声音,和记忆里嚣张跋扈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没有什么精气神,紧了紧嗓子开口:“是敖飞建让我打电话找你的。”
周静美那天从医院醒来后就知道那天帮她交手术费的人是谁了,眼下认出她的声音,沉默片刻后,声音沙哑地回:“我手头只有两千,一会儿就转到你这个手机号里,剩下的下个月再还。”
温降愣了愣,没预料到她这么干脆,和刚才毫无担当的渣男形成鲜明的对比,本来只想冷漠地应一声“哦”
便挂断电话,嘴巴却不受控制,问她:“你真跟敖飞建分手了?”
那头默了一下,应道:“嗯。”
温降眼睫微动,犹豫两秒,提起语气告诉她:“这钱你其实不用还的,敖飞建借钱的时候打了欠条,还钱的义务不在你。”
几秒后,电话里传来她轻轻的话音:“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话里的意思微妙又复杂,但温降听懂了,一时陷入沉默。
确实,不管是谁,有人能把这钱还上就行了,没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甚至比起敖飞建,周静美看起来还要靠谱一些,还上钱的可能性更大。
那头的人听她不语,自嘲地笑了笑,又道:“你应该很看不起我吧,之前在学校里装得了不起,实际上就是一个烂货,被男人搞进医院,还要自己出手术费……
“哪比得上你啊……全校第一名,找到了迟越这样的男朋友,还能考上大学。”
温降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下意识蹙眉。
她在遇到迟越之后,几乎不会主动去回忆之前那些痛苦的经历,那太多了……她长到这么大,已经学会了怎样遗忘,至少不会让自己想起。
可眼下周静美主动揭开伤疤,温降想到那个灰沉的午后,那个血淋淋的“婊。子”
,喉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轻轻扼住,竟然感到久远的恶意,觉得她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无药可救。
闭了闭眼,她反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遇到迟越,光凭我自己也能考上大学。”
“……我知道,”
周静美低下头来,声音更哑,安静良久后问,“你想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吗?”
她的话题转得太快,温降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眉,语气也带上了刺:“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吗?”
至少在那个遥远的四月,她看起来那么洋洋得意,她没想过有朝一日,周静美会开口向自己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