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將車鑰匙掛在玄關,聞言,唇畔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還沒有。」
柳拂嬿便道:「那一起吧。」
四十分鐘後,阿姨將飯菜端上桌。
兩人相對而坐,吃了一陣兒,柳拂嬿切入正題:「小許今天來家裡找我了。」
薄韞白眉尾稍挑,順手盛了碗湯遞給她,淡聲道:「他找他媽媽不管用,找他爺爺反被罵了一頓,結果又來找你了?」
這小孩還挺悲催的,柳拂嬿心裡有些不忍,又道:「我看他確實憔悴了不少,整個人也沒什麼精神。」
她緩聲道:「我也是當老師的,教學生就是得有點耐心,欲則不達啊。」
薄韞白卻道:「我在他這個年紀已經不靠家裡財務自由了。他還連股份跟股權都分不清楚,也不知道這二十多年都在幹什麼。」
柳拂嬿問:「那你給他安排了多少東西要學?」
「每天去公司待八個小時,復盤博鷺和其他公司發展歷史上的一些關鍵博弈。」
「回家後我再留幾道題給他做,第二天看他思路。」
稍頓,又道:「作業大概一個小時的量吧,快的話半個小時。」
柳拂嬿沉默片刻,語氣有點沉痛:「可小許和我說,至少得要六個小時。」
聞言,薄韞白筷子一頓,好像也挺意外:「那點東西,用得上六個小時?」
柳拂嬿回想起以前上文化課的場景,默默道:「高中的時候做物理壓軸題,學霸二十分鐘做得全對,我一晚上都沒思路。」
空氣靜了一瞬,薄韞白放下筷子,身體無意間朝她這邊傾了傾。
魚子吊燈光芒瑩白,清晰地描摹出他清雋的眉眼輪廓。也不知是否錯覺,他連聲音都比剛才溫和了不少。
「小許和你的情況不一樣。你在自己的專業上做得很好,他基礎薄弱不說,態度還浮躁。」
柳拂嬿一怔,意識到薄韞白似乎是在體諒她的心情。
她本來對做不出物理題這事兒沒什麼感覺的。可見他這麼溫和小心地評價這個事情,心情就變得有些複雜。
才不用你們學霸安慰呢。
看一眼已經放下筷子,好像是打算專心和她說話的薄韞白,柳拂嬿收回視線,故意舀起一大塊平橋豆腐,埋下頭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吃了一陣兒,頭頂上似乎暈開聲無奈的輕笑。
稍頓,薄韞白主動開口。
「那你覺得,怎麼做比較合適?」
柳拂嬿吃完才道:「循序漸進吧。貪多嚼不爛,學生也會有畏懼心理。」
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便道:「我以前讀博的時候,兼職去畫室當老師,教過基礎差的學生,一對一,跟現在在美院上大課不一樣。」
「一對一的優勢,不就在於掌握學生的基礎和節奏,量身定製合適的教學內容嗎?」
聞言,薄韞白卻轉移了關注點。
他唇畔幾絲笑意,漫聲道:「原來你讀博的時候就是柳老師了。」
「非要這麼說的話,我大一就被人叫柳老師了。」柳拂嬿糾正他,「我當家教可是專業的。」
若干年的辛苦,被她說得這樣輕描淡寫。
薄韞白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語氣不自覺放輕幾分。
「那,柳老師覺得我該怎麼教小許?」
柳拂嬿托腮道:「我讀過教育心理學的書,有一個叫維果斯基的心理學家認為,最有效的學習材料,是學生跳起來就能摘到的桃子。」
「有桃子做獎勵,學生樂於一直往上跳,進步會很快,心理上的滿足感也很強。」
她說得通俗易懂,薄韞白輕輕頷了下,半開玩笑道:「好。我之後用心研究一下,怎麼給他種桃子。」
柳拂嬿也放下心,覺得自己沒有愧對薄成許的囑託,他也能抽出空來,勞逸結合地談個戀愛。
過了陣兒,卻忽然覺得不大對勁。
眼下的這個狀況,有點像她和薄韞白已經成為了一對父母,正在商量怎麼教育兒子。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不自在的感覺籠罩了柳拂嬿的全身。
她連端湯碗的手都變得有些不穩,越過碗沿,才敢悄悄瞥一眼薄韞白。
男人倒是姿態從容,好像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