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顶山第一药厂几乎有点名堂的人物,都被盛定海和朱小宝请到了食堂。
药厂的第一把手是个头花白的瘦老头,姓马。看上去也没传说中的精干,尖嘴猴腮的,背有点驼,但没食堂的驼子师傅驼的那般扎眼。
马老总对他的手下们说“感谢盛总和朱总给你们的机会,让你们尝尝东海来的正宗海鲜,你们可得多敬他们几杯。”
于是,他们都很听话的过来挨个敬盛定海和朱小宝的酒。
我和木子李虽然不是投资商,也不是老板,药厂的人本来也没必要拍我们的马屁。但他们中有蛮多人的家属,都有可能成为我两人的手下,“县官不如现管”
的道理,在哪里都像是亘古不变,我们也只有跟着倒霉,陪着他们周旋。
我早听说顶山人喜欢喝白酒,男女都有那么点酒量。
华清在知道我们要请药厂领导们吃饭的时候,就偷偷地关照过我们“别跟那些人乱喝,他们一个个都是酒鬼,不知道喝走了多少下岗工人的血汗钱。”
静静是个贪强好胜的姑娘,她说她舅舅盛定海也是国营单位出来的领导,同样喝过不计其数的下岗工人的工资,连他自己都能喝到下岗,怕个鸟。
我心想也是,我虽然不是国厂出身,但好歹我也得过一个我自认为还行的江湖名讳——“墨一箱”
。意思就是能一个人喝完一箱酒,当然是啤酒了。那时候,我们喝的都是63o毫升的廉价大瓶装啤酒,包装箱还是木板条粗制钉就的那种,每箱24瓶。
量多同样是喝酒取胜的法宝之一,在那个乍暖还寒、需要裹着棉袄度日的季节,喝啤酒的话,我思量着,我会喝倒药厂无敌手。
我说“我也不怕,我先前也见过那些人喝酒,没什么特别。”
华清说“那是第一次,装的,为了给你们一个好印象,装正经呢。”
我说“就算他们都装,我也不怕,谁有我的肚子会装?”
另外,我告诉华清“我们的朱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鬼,他是睡前不喝酒,就睁眼到天亮不睡觉的人。他完全可以以一敌三,甚至更多。”
华清还是不信任我的酒量和说法,她把木子李和静静叫过一边,不厌其烦地反复教导她们“女孩子可不要跟那些臭男人一起比喝酒。”
交代完了还不放心,一手一个,拉着她们去了她家,说是要再继续教育。但她们好像没把她的话当真往心里去,在晚宴上的表现仍旧出奇活跃,一点看不到淑女的模样。
顶山第一药厂领导们‘能喝’的噱头绝非空穴来风,那帮人的喝酒架势也绝不是盖的。
他们的白酒量大的让我始料未及,包括那个精廋精廋成尖嘴猴腮的马老总。
数着桌子上的空白酒瓶,我就相信华清的话所言非虚了,我以一瓶啤酒对一杯白酒的量,也挡不住他们一轮接一轮地“吆喝”
。
喝到最后,带“总”
的那桌老总们已经有人开始带头东倒西歪,暴露出了领导们的“庐山真面目”
,嚷嚷着要去澡堂醒酒。当然是要我们老板盛总掏钱请客。
我模糊地意识到,他们还没喝尽兴,还要借机出去玩乐之后继续宵夜。宵夜的目的,除了喝酒,还有销魂。这也是当年东家请客喝酒之后,潜规则之内要指定给客人的娱乐节目。
药厂另外的两桌子“中层干部”
,平时可能受压制太多,借着如此海鲜丰盛的免费晚餐泄,个个喝得舌头打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要吆喝着与我划拳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