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梁照安下狱一事震惊府衙。
三日后,文训的出现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刑房当差的司吏们远远看着他与同知交谈,低声互问“活的?”
临时兼管刑房的官员则是老泪纵横,这摊子烂事总算能丢给旁人。
他不是梁照安的亲信,既不想讨好梁派,也无心落井下石。
这些年梁照安在悬州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与各级官员和城中权贵来往密切,他一入狱,那些人说不好有什么反应。
连着两日已有不少人上门打听,更有官员暗中向刑房施压,想要暗中见梁照安一面。
凤天磊对此早有预料,一早就放了话,关押梁照安的牢房由他派人看守,旁人一概不得靠近。
这般大张旗鼓令悬州官场人心惶惶,他们忙着清理过去与梁照安打交道的痕迹,唯恐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殊不知他们种种所为都被人看在眼中,凤天磊每日收到的消息摞成厚厚一叠,最后转到文训手中。
文训刚拿到消息时愣了好一阵。
这些线索足够他补齐证据,将悬州官场从上到下清理个遍。
可是他有那么大的胆子么?
他当然有。
昨晚在皇甫药堂,凤天磊见了他一面。
“这是梁照安的供状,”
凤天磊指指桌上的纸张,“我朝重视物证更胜人证,光靠他的口供,并不能将其余人绳之以法,不过只判他这一案却是够了。”
文训拿起供状翻看,“我想继续往下查。”
“你不怕如梁照安所说,成为千夫所指?”
文训清癯的面庞露出一丝决然,“我已成了海上独木,就算船翻,顶多只亡我一个。”
“这悬州城的官员与富商,怕有一半都不干净,你若往下查,不怕他们以后报复?”
凤天磊捋了捋衣袖,“即便有我这个钦差压着,事后我会回京城,而你呢?你至少两三年内离不开悬州。”
文训放下供状,摊开双手,“那就让他们冲着我来。”
他是死过一回的人,比起死亡,他更害怕浑浑噩噩度此一生。
当他在海中挣扎之时,不只一次想过,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宁愿拼着性命不要,也不再弯下一身傲骨。
凤天磊定定看他两眼。
“过刚易折,我希望大昱的臣子不光有勇气,还要有智谋。”
他的口气不再像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官员,而似一个长者一般,对眼前之人循循善诱,“文大人,有些人当杀则杀,有些人却不一定要把他变成敌人。”
文训怔了下,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松动。
凤天磊点了点桌面,“讼简刑清,政通人和,非以刑杀为威。”
文训如被点醒,喃喃自语,“不教而杀谓之虐,教之不改……方可诛之。”
他沉默一阵,眼中晦色渐渐清明,“大人教诲,下官感激不尽。”
凤天磊朗声一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不必如此,我只是怕你一气之下,将整个府衙连锅端起,到那时,谁又来为悬州百姓做事?”
文训老脸一红,连忙摆了摆手,“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