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云做事向来谨慎,谁都不信。锦竹跟了她好些年,饶是如此,今日她行事之前,还是将锦竹打发到外间,只说不要过来打扰。
若非脸上被汁液掩盖,此时必能看到姚燕云由白涨红的脸,偏生鸾玉现在也不阻止如意的胡言乱语,这让姚燕云心中五味杂陈。
如烟接过那包药,细细看了一圈,柔声说道,“回头确实该罚锦竹,丫鬟使唤不动,却要劳累驿丞大人。若是嘴碎的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们大梁不知礼法,不懂尊卑!连小小的下人都约束不了,将来公主如何立足。”
“不,是我看锦竹太累,才让她去睡的,你别怪她。”
姚燕云打断如烟的话,仿佛怪罪锦竹,便是如烟不通情达理一样。
“都是奴才,怎的就她累,少教!”
如意一语双关,姚燕云知道,这话是冲她去的。
“罢了,燕云心疼锦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锦竹与燕云互相扶持那么多年,感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回头,我定要好好谢谢驿丞大人,谢他不辞辛苦,面面俱到。谢他不仅照顾我,还把我的随从伺候的无微不至。
如烟,把这药煎了,一会儿送过来,亲自喂燕云喝下,瞧你瘦的,可不能让外人觉得我苛待下人。
燕云,放宽心,等身子好了再做活。”
姚燕云胸口一滞,好难受!
第7章
夜里,鸾玉浅眠,便坐在书案前,拿着自驿丞那里借来的《晋国录》,细细研读。
对面的如烟拄着胳膊点了好几回头,噼里啪啦崩着油星子的烛火,险些把那一头青丝燃成灰烬。鸾玉终于搁下书籍,将那火烛往旁边推了推,命令般说道。
“回去歇息。”
“我不困,不困。。”
说着,又连连打了两个哈欠,眼泪迷了双眼,又热又糊。
“去吧,明早记得,提前熬好汤药给她备着。”
鸾玉自复生之后,便睡得很少,她总怕一觉醒来,这是梦。痛是真的,梦是假的。
“公主,你也别熬太久,伤身。”
如烟搓了搓眼睛,剪了灯芯,火苗噌的窜了老高,紧接着听到外头门开的声音。
鸾玉嘴角微微挑了挑,这已经是第六回了。姚燕云的步伐每次愈加蹒跚,轻浅,甚至能听到她扶墙挪动的声音,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雪下了三日,地面积了厚厚一层,屋檐处冰锥子粗细不一,或长或短的悬在头顶。抬眼望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澄澈,晃得人睁不开眼。
庭院中有棵百年古槐,树身蜿蜒曲折,硕大的疤印覆了白雪,如同老人的慈眉笑脸。
“公主,檐下风大,仔细别吹伤了身子。”
如烟利索的过去,将披风给她系上,又拍了拍上面微不可查的褶皱。
素净的锦面上以银线勾勒,几朵纯白的海棠花栩栩如生,领口缀着团绒,是上好的狐毛,软滑暖和。透过披风,隐约看见里面淡青色的衣裳,对襟小袄下面,是藕色如意云纹裙,清雅脱俗。
“她起了?”
鸾玉回头,恰好看见李旦从抄手游廊尽头走来,英姿勃发,俊俏贵气。烟青色锦服,束以鎏金镶紫玉缎带,袍尾金丝银线滚边雕琢,袖口和领口偏又别出心裁的以暗纹绘了几朵海棠,只有在光下才能看的透彻。
“刚起,又吐了,我经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小脸蜡黄,有气无力的在那翻箱倒柜,估摸着今天还会跟着进宫。”
如烟看见李旦,早些让开地方,远远站过去。
两人站了一会,或许都不知要说些什么,便由着细密的雪粒子被风吹进檐下,冰凉凉的落在脸上。
宫里来的人候在外头,只有几个御前的人等在前厅。
驿丞搓着手,看见两人,朗声说道。
“臣以为公主还要好些时辰,这下正好,宫里的人也不用等太久。”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旦与鸾玉刚抬脚,便看见姚燕云提着裙角飞快的朝着她们小跑过来。
行至跟前,尤能看见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姚燕云精心打扮过,以细粉遮住脸色的暗黄,一朵牡丹花钿绘在眉心,抹了口脂的嘴巴也不似昨日那般暗淡。水蓝色百褶衣裙,斜襟绣花小袄,用的是华贵的料子,随着走动起伏,变幻出多种光彩。
“公主,我来晚了些。若非身子不适,我该早早候在外面的,咳咳。。。”
“不妨事,看你,身子本就娇弱,不然,今日便在驿馆好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