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赵姑姑见她的样子专心又笨拙,忙心疼地将油灯移近了些,手里的细针倏忽亮了不少,沈晚夕抬眸一笑:“谢谢姑姑。”
赵姑姑高兴极了,瞧见这宛转蛾眉、冰肌雪肤的公子夫人,再听听她带着一丝小姑娘稚气的柔软嗓音,心都快要化了,心问这老天爷是何等偏心,怎么生出这么个灿若芙蓉般的小娇娥呢?那眼睛清澈得跟外头的月光似的。
大夫人若是还在人世,瞧见夫人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瞧了许久,赵姑姑忍不住问:“不知夫人今年芳龄几何?”
沈晚夕笑道:“过了年就十七了。”
赵姑姑点了点头笑,算一算二公子今年也二十有七了,足足比夫人大了十岁,难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今日在侯府正门前,她可都瞧见了。
夫人一紧张,二公子就握紧了她的手,夫人一害羞,二公子脸上的笑意虽清浅,却是直达眼底的笑,二公子着急去校场,还特意交代了夫人不必像从前一样等他用膳,免得夫人饿肚子。
想来公子和夫人在商州的时候,虽说过得苦,可夫人却是顿顿丰盛,每晚都等公子回家吃饭,这才养成了习惯。
她是一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公子自小就显示出了异于常人的智慧和胆识,学了三日的棋便已能驾轻就熟,甚至胜过请来的师父,跟着侯爷在军营中走几趟,转眼便能独当一面,横扫千军如卷席。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公子都是一向沉着稳重、喜怒难辨,从未见他哭也从未见他笑,谁也看不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如今娶了个温柔娇美的夫人,公子竟然这样喜欢笑,好像只要瞧夫人一眼,那双从未有过波澜的眼中都会泛起灼目的光线。
想到这里,赵姑姑也不禁鼻子一酸,默默背过身去擦了擦泪。
戌时,月上柳梢。
云横一身墨袍步履匆匆,佩剑扔给了戚然,自己抬脚走上石阶,大跨步地直往主屋而去,衣袍下摆都像是带着风。
可才走到主屋门口,方才还大步流星的二公子脚步微微一顿,转头又去了澡间。
片刻,下人进屋内禀告,油灯下正琢磨衣裳绣样的沈晚夕讶异地抬头,眼眸里扑闪着惊慌之色,“云横受伤了?”
她心里一慌,忙跟着去了澡间。
澡间放了热水,不算太大的空间里氤氲着热腾腾的白雾,抬脚进门时热气蹭蹭地往脸颊上扑,赶巧那带她进来的下人轻轻闭了门,屋里只剩她和帷幔里头的云横了。
晚膳之后她也在此处沐浴,还算熟悉,此刻就凭着印象往里头走。
“云横。”
她探着脑袋喊。
里面人声音低哑地嗯了一声:“进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晚夕忙放快了脚步往里头走,才掀开帷幔,眼睛都炸了!
云横正赤着上身坐在浴桶中,一头墨色湿发披在背后,脸颊也挂着清泠的水珠子,面色比白日里微微泛了一丝红,想来是桶中热水白气升腾导致的。
沈晚夕呼吸一滞,脚步也跟着顿了顿。
云横的肤色比小麦色要白许多,却又不是那种透着阴柔的白,是那种很健康很阳刚的白,他从前常年战于沙场,而后又整日在山中打猎,风吹日晒竟还没有像普通男子一样晒得黝黑,实在是难得。
透过柔白的水雾,沈晚夕又瞧见了他双臂随意搭在木桶边沿,宽阔的双肩,紧致健壮的肌肉,每一处肌理都仿佛蓄积着无穷的力道。
他连颈窝里都蓄了水……
沈晚夕忽然冒出了个念头,她若是一条小鱼,岂不是能在他颈窝处快活地游来游去?
云横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心里不知道盘算着些什么,不禁启唇一笑:“看够了么?”
沈晚夕瑟缩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
天哪,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竟然瞧了云横那么久么!
还被抓个正着,好丢人……呜呜呜。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来的目的,急忙问:“云横!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在校场受了伤,到底伤在哪了?”
云横垂眸勾了勾唇角,右手微微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僵硬地张开一点,“今日在校场和人比试功夫,虎口处有些撕裂。”
“撕裂?”
听到这个词,沈晚夕心里一堵,赶忙上前抓着他的手细看,这才瞧见他右手的虎口处红了一块,一道细痕里微微翻出皮肉来。
虽然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严重,但是云横竟特意差人去房中唤她来帮忙,一定是痛得万不得已了,而且手受伤了的确不宜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