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念心和锦心。
她二人布衣简钗,瞧着比从前粗糙不少——先前在府中时,莫说做粗重活计,便是她们自己的衣裳都不必亲自动手洗,自有粗使婆子帮着收拾,日子过得像半个小姐。
如今她们跟着自己在山上待了数月,每日洗衣做饭、洒扫庭院忙个不停,念心手上磨起了茧子不说,锦心原先那双细白娇嫩的手也变得很粗糙,昨日为程曦收叠衣衫时,竟然在衣衫上勾出一根丝来。
程曦便有些心疼,决定带她们出去玩玩。
“行,咱们便去瞧瞧,这保康的乞巧节究竟是个怎样的热闹法!”
念心听了一声欢呼,又高高兴兴回去隔壁继续忙活——虽然容潜的手已大好,但程钦和道真都不曾提各自开火的事。
锦心瞧着也颇有些高兴,笑着拍打晒起的春被,却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迟疑道
“小姐,咱们都下山去了,老太爷在这儿可怎么办?”
程曦一怔,转头看向秦肖。
秦肖抓了抓脑袋,很是为难
“可我得送你们下山啊!”
那就只能靠容潜和裴霖了。
可是裴霖挑水劈柴扫扫地还行,做饭却是连个火都生不起,恼得念心将他轰出厨房再不许他进去添乱。
程曦便皱起小脸,很没风度的在背后数落人
“所以说要裴霖何用?只会干粗活,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整日在容晏行身边绕来绕去跟个门神似的,偏饭量还那么大……他主子还知道怎么生火呢!”
锦心忽然轻轻咳了一声。
程曦扭过头,只见裴霖黑着脸站在院门外,手中握着一张卷起的纸。
……所以老祖宗说什么来着?白天莫道人。
她冲裴霖尴尬一笑
“裴霖啊,来找秦肖吗?你们聊,你们聊。”
转身就要溜。
秦肖捂脸,程曦有时候是真没出息。
裴霖也在心中腹诽,这位程家小姐除了那张脸,全身上下就找不出一丝闺阁千金的影子。
不过,又有哪家闺秀会这样跑到山上来,一玩就数月,还整日捧着那些爷们的书册看得入迷?
亏少爷颇有耐心应对她。
“程小姐,”
他走进院子,将纸卷递给秦肖,“这是少爷让我送来的。”
程曦闻言停下脚步,示意秦肖拿过来。
她展开纸卷,见是一副简单的画。
上头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有些像山脉,有些像河流。图上各处布着许多小字,细看却是各处地名。
程曦眼中一亮。
前阵子她读西州战史,对上面的几处地名全无概念,因此完全不能理解书上所说。她跑去问容潜,才知道何处居沙漠水源、何处为伏击要塞等。
只是程曦这般一次次地问,不仅繁琐还不易记忆,往往只知此地概要却无法与别处方位联系起来。
容潜送来的这副画,实在堪比一幅西北境的简易舆图。其上山川河脉、谷地平原、府县郡名一一标注,一目了然。
程曦暗暗汗颜,猜测容潜大概是被她问烦了,才想出这样一劳永逸的法子。
却不知容潜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这样一幅图?
民间不得私藏舆图,却有一些古本如《禹贡地域图》、《华夷图》、《陇右山南图》等流传,程钦便藏有一本《广舆图》,只是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拿出来。
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卷起图纸让锦心拿去仔细收起来。
抬头见裴霖仍臭着一张脸,便笑道
“一会儿你回去告诉念心,让她晚上加个菜。”
裴霖的脸更黑了。
少爷连着几日绘制,才将《广舆图》上几十页小图拼绘出这样一幅完整的,就换来一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