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在隐隐作痛,谢谦之想起自己从书言口中问出的话,总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比如这伤……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是让他陌生的靖安,他从不知道她也可以侃侃而谈,甚至让孙渊都低头让道,那样神采飞扬的靖安他从未见过,他只见过她蛮不讲理,仗势欺人。
他分明记得是靖安请了皇上的圣旨,带着禁卫军强行踏入崇德书院,毫不顾忌崇德书院百年声望和皇家的颜面,她的名声也尽毁于此。可这记忆里的是怎么回事,靖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言善辩,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审时度势,还有,她怎么会低头……
除了他,靖安怎么会为了其他人低头。
谢谦之觉得莫名的难受,很难受,说不出道不明,却让他暴躁的快要失控。
他分明记得靖安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那锋利的剑刃,不管不顾,可为什么现在受伤的却变成他们两个,她又伤得如何?他甚至想要进宫看看,书言是那样讶异的看着他,满是不可思议“公子,宫中又无宣召,咱们怎么进去啊。”
靖安这时已经给了他出入宫阙的金牌啊。他皱眉,随后想起,那时他的记忆了,不是这具躯体的记忆。
是因为他回来了吗?所以一切都有了改变吗?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说过,他会紧紧抓住她的,无关爱恨,都会紧紧抓住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宽大的床榻上,仿佛陷入梦魇的女子一头的冷汗,摇着头呢喃,眉头也皱得死紧,挣扎着想要醒来。
“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那人全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俊逸的脸庞在青色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狰狞,一声声质问“靖安,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不是,我不是不救你?谦之,我没有……”
她想要追上去。
“皇姐,皇姐,你还要再丢下阿颜吗?”
那声声唤着她的是谁,她不是已经守住阿颜了吗?可为什么阿颜会倒在她的怀里,这些不是她的血吗?为什么还会从阿颜身上涌出来“皇姐,你又要丢下我了吗?你又想害死我吗?”
“不不……不”
急促的喘息在黑暗中想起,靖安陡然睁开了眼睛,那眼里分明还带着惊恐与畏惧。迟疑的想动下身子却发现疼痛无比,她渐渐的回过神来。
黑暗中只有床头的残烛静静的燃着,清浅的呼吸响在她的耳畔,靖安慢慢的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她枕边的少年。靖安缓缓的伸出葱白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少年令人惊艳的眉眼,总算,他安然无恙。
谢谦之,别怨我,我只是如你所愿斩断所有的牵绊,生死都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这一世的靖安没有舍身相救,这一世的王婉没有和阿颜有任何瓜葛,至于你们要如何都与我无干了,你谢谦之所有的爱恨都和我靖安毫无干系。
☆、第十三章
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婢女婆子引着王婉向西苑走去。王谢两家交好,谢府她也是常来的。老实说她不喜欢西苑这个地方,她在王家和一群庶女住的就是西边,以后嫁到谢家,她能住的还是西边,永远不可能挪动到东边甚至是南边。
王婉的唇不由得抿得紧紧的,默默的加快了步子,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她一样。
西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安静,一湖静水,小榭亭轩。若是夏日尚有莲花盛开,但荷香清苦,她亦是不喜。到了秋日,满池枯荷,愁苦梧桐,细雨沙沙,整个庭院都浸染上化不开的凄凉,逢上雨夜只怕一晚都难以入睡。
王婉不禁又想起原来方才南苑里的景观布置,雕梁画壁,牡丹盛放,高大的松柏岁岁常青,水晶帘流光溢彩。这西苑的布置比之谢府其他地方岂止寒酸百倍。她固然知道谢谦之喜静,也从来不在意这些,可到底心不甘,意难平。
“你不想改变吗?你甘心永远做一个任人践踏的庶出吗?”
恍惚间,王婉似是又闻到了那浓烈血腥味,那人的一双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魔力,引诱着她……
王婉陡然驻足,不能想了,不能想下去了。
盼夏堂里,一局残棋未解,温润的棋子被阳光煨得暖暖,莹莹发亮。
那公子的指尖夹着一枚莹白的棋子,可他的手指竟比这棋子还要白上几分,落在棋盘上,白与黑,形成极强的对比,越发的衬得他的手骨节分明,莹白如玉。
“你方才说谁来了?”
谢谦之漫不经心得回头问道,绘着青竹的发带轻飘飘的落在鸦青色的深衣上,许是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分外苍白,紧抿的唇也透着淡淡的紫。
“是王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