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换了他手边的茶,一边偷看他的脸色一边低声答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公子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不自觉的畏惧,就好像是在相爷面前一样。书言不禁摇摇头,公子分明还是公子啊。
王婉,谢谦之的手不由得一顿,棋子与棋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竟觉得这名字恍如隔世,他自醒来竟一直都没想起过这个人,王婉。
“让她在花厅等着吧”
书言已经拿来了外袍,却忽然听得他这么一句,越发讶异起来,公子竟会有让王家姑娘等着的一天?
“公子,你说让王家姑娘在花厅等着?”
书言不禁又问了一句,只恐刚才是自己听错。
“嗯”
谢谦之冷冷应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王婉,手心里的棋子被攥得很紧很紧。他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他记得这年春宴太子遇刺,他被误伤,靖安替他挡住了那夺命的一剑,王婉因为和太子离得近,不顾名节舍身相护,亦是受了轻伤。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她穿着自己最美的衣裙,画着最妍丽的妆容走到他面前,笑得肆意而美丽。
“谦之哥哥,你退婚吧,我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谦之哥哥,公主是天之骄女,对你又情深意重,怎是我一个小小庶女可以比的,你应当惜福才是。”
“谦之哥哥,小婉不想死,小婉想活着,把曾经践踏过我的所有人都踩在脚底的活着。”
“谦之哥哥,小婉也想你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所以退婚吧。”
那时的他被愤恨不平蒙住了双眼,因为那女子舍身相救的一丝感动也消失得毫无踪影,他只恨,恨他的命运,他的婚姻从来都轮不到自己掌握。
可现在想来,她当初的每一句话都在把自己往这条路上引,不愧是王婉,知道谢谦之所有的弱点与痛处,也知道怎样会让他失却一贯的冷静与从容。
“春宴那日,王家姑娘在何处?”
谢谦之饮了口茶,拉回自己的思绪。
“啊”
书言愣了下,方才回道“也在春宴里啊,她那会儿离公子还挺近的,也险些被伤着了,后来就护着公子去竹园了,只是……只是后来有些奇怪,王家姑娘去替公子拿药,可是就再没回来了。”
“是吗?”
谢谦之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皱却又转瞬即逝,拿过一旁的外袍“走吧。”
自春宴后,这是王婉第一次见谢谦之,也是第一次要在花厅等候他的到来。
面前的男子除却清瘦了些,苍白病弱了些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弧度,可说不出为什么,王婉却觉得眼前的谢谦之似乎多了些什么,他的态度分明也没有原来那般亲切了。
“谦之哥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她眉尖颦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没什么大碍了”
谢谦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面上含笑,仍是一派温润公子模样,只是一双眼睛犹如这一池湖水,沉静漆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王婉果真有些无措了,在谢谦之这里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不禁咬着唇思索着自己是哪里触到他的逆鳞。
谢谦之冷冷的看着,现在的王婉啊,一副少女无害的模样骗过了多少人,有谁又能想到那纤纤身躯,柔弱娇颜之下包藏着怎样的野心。他从来都不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甚至于他对王婉的心疼大部分都在于她不甘现状,心比天高。可是如今再看,当初自己喜欢的所有模样竟无一不是自己厌恶的伪装。
“谦之哥哥,我后悔了,后悔嫁了他。谦之哥哥,我……我恨不得当初替你挡那一剑的是我”
那穷途末路的女子曾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泪眼婆娑,他从未见她哭成这般模样。所以他心软了,他默许了她所做的一切,他想着就算他欠了靖安的吧,人死不能复生,待他完成自己的梦想,他就带靖安离开吧,从此安稳度日,算是弥补他和小婉欠她的一切。
可他忘记了,在那八年的温软时光里,他渐渐习惯了她的示弱与毫无原则的退让,所以他忘记了靖安是何等烈性的女子,就这样让他措手不及的离开他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默许过你害死她啊,小婉,你让我欠她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所以,小婉,我向你讨还一切也都是应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