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只得点了点头。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外面有人道:“参见大王。”
女萝骇道:“大王来了。”
抬眼看芈月眼睛红肿,忙道:“季芈,您的眼睛……”
芈月深吸一口气,调理好了心情:“替我梳妆吧。”
女萝忙拿了梳子,上前将芈月的头发略梳了一下,又取了一点紫茉莉粉,将她脸上泪痕遮盖了一些。此时秦王驷已经大步踏入房中,薜荔忙出了屏风在外相迎。秦王驷便问她道:“昨日季芈如何?小公子如何?”
薜荔忙回道:“季芈昨夜醒来一次,用过药以后又安歇到今日早上才醒。小公子好着呢,都吃了好几回奶了,吃得香,睡得香。”
秦王驷点头,又问:“季芈如今可醒了?”
芈月便在屏风内答道:“大王,恕妾妆容不整。”
秦王驷闻声笑了:“你如今刚产育完,又有何妨?”
说着便大步入内。见秦王驷进来,芈月吃力地撑起身子,伏在席上磕头道:“妾身不能起身,恕妾身在这里给大王磕头了。”
秦王驷连忙扶起芈月:“你身子不好,养好之前,就不用再行礼了。”
芈月浅浅一笑,也倚在了秦王驷身边。秦王驷见她眼边还有红晕,起了疑心,问道:“你怎么了?哭过了?”
芈月微一低头,轻叹:“是,我哭过了。方才醒来,才第一次正眼看到我们的孩子,想到生他时的九死一生,不禁悲欣交加,情不自禁。”
秦王驷亦是想到了昨夜的那一场惊心动魄,不由得将芈月抱住了。芈月此时心情复杂、激动难言,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与秦王驷相处,扭动了一下,想避开那炽热有力的拥抱,轻咳一声道:“大王今日可见着我们的孩子了?”
秦王驷闻言不由得松开了她,转头向屏风外的缪监道:“把孩子抱进来。”
缪监应了一声,忙到西隔间令乳娘把孩子抱了进来。薜荔从乳娘手中接过婴儿递给芈月,芈月接过婴儿,抱在怀中给秦王驷看:“大王,您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秦王驷从芈月的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手中逗弄道:“寡人昨天已经看到了,这孩子,真是命大啊!”
芈月轻叹一声:“妾身昨天听到大王的话了,大王说:‘保大人。’妾身真是没有想到,在大王的心中,竟会把妾身看得比子嗣更重。”
秦王驷轻叹道:“有母方才有子,寡人岂会重子轻母。”
芈月沉默片刻,忽然道:“您知道吗,那时候妾身几乎已经放弃了?可是听到您这一声以后,忽然不知从何处来了力气。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哪怕牺牲妾身自己的性命,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是为人母的天性。幸而少司命保佑,大秦历代先君保佑,妾身总算平安生下了这个孩子。”
秦王驷将芈月拥入怀中,也将芈月抱着的婴儿拢入了怀中:“是,大秦历代先君保佑,有寡人在,必不会令你母子出事。”
芈月抱着婴儿道:“大王,您给孩子赐个名字吧。”
秦王驷沉吟片刻道:“就叫稷吧,‘黍稷重穋,禾麻菽麦’,五谷丰登,乃令国家兴旺。”
芈月微一沉吟,忽然笑了,她抱着婴儿亲吻着道:“稷!子稷,我的子稷!”
秦王驷走后,薜荔方敢不满地嘟哝:“大王真是偏心,王后生的就是纪念成汤,荡平列国;我们季芈生的就是黍稷重穋,五谷丰登。”
芈月微笑道:“你懂什么?稷,这名字好着呢!”
新出生的小公子,起名为稷,这个消息很快地传遍了后宫。芈姝问诸媵女:“听说,大王给孩子起名为稷,是何意思?”
孟昭氏忙赔笑道:“是啊,听大王说,‘黍稷重穋,禾麻菽麦’,五谷丰登,乃令国家兴旺。”
芈姝不屑而又得意地笑了:“是啊,五谷丰登,的确是好名字、好寓意。”
她儿子名字的喻义是继成汤之志、荡平诸侯,这是秦王寄以君王之望;魏琰儿子的名字是光华璀璨,再好亦不过是珍宝罢了;而芈月的儿子,只不过是五谷丰登而已。可见,君心还是在她这一边的,不是吗?然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这么乐观无知,有心人从这个名字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魏琰斜倚着,手中把玩着玉如意轻笑道:“‘黍稷重穋,五谷丰登’?王后信了?”
卫良人与她目光对视,彼此已经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叹道:“稷者,社稷也。‘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荡之名,是为了纪念商王成汤,稷之名,却是纪念周王始祖后稷。”
如果说魏琰在初时,还为了公子荡和公子华名字喻义的不同而耿耿于怀,到此时,心思却已经不一样了。她细细地品味了两人的名字以后,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大王啊,你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