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廊下垂着的湘妃竹帘斜斜地照了进来,一隙一隙地落在衣衫上,烁烁流光。
烟景睡着只觉面上痒痒的,禁不住伸手去挠,一会儿又好像有虫子爬似的,哆嗦了一下忙睁开了眼睛,却见聿琛半蹲着身子看着她,拿了纨扇坠子上的穗带在拨弄她的脸,一双乌漆漆的眸子闪着戏谑的光。
烟景且不论他戏弄她,一看见他便觉满心里都是高兴,禁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殿下,你回来啦!”
他很少午间回来,可他今日竟然这么早便回来了!
聿琛微微笑道:“回来看你好睡。”
烟景抚着脸蛋,噘着嘴道,“哼,殿下净是捉弄人家,我还以为是虫子爬上脸了,唬了一跳,我最讨厌虫子了。”
他一看见她睡着时那个娇憨纯美的样子,便禁不住想逗弄她,他笑着道:“我方才真的见一小虫子落在你的额上,好心帮你拂去了,你还说。”
说着便牵了她的手进书房去了。
聿琛见她整个人还是有些娇困懒散的样子,便道:“到底要试试你下笔的功夫,你写几个字来瞧瞧。”
烟景忙摆手,“殿下,你明知道我在琴棋书画方面很是寻常,最不擅这个了,我只喜欢看,不喜欢写,我看你写便好,我最喜欢看殿下写字了。”
聿琛笑着摇了摇头,到底也随着她去了,便令她磨墨铺纸,从笔架上取了一管长锋的狼毫笔,蘸饱浓墨,在纸上笔墨淋漓地写下陶渊明的小赋《归去来兮辞》。
写毕纸上墨痕尤未干,先拿起来自笑道:“胡乱写了几个字,莫笑字丑。”
烟景见他今日早早回来了,又写下这么有田园乐趣、洒脱自然的诗句,便知他心情极是不错,应当是朝政之事有了好的消息。
且他擅书法,写得一手遒劲又妩媚的行书,他说自己字丑,绝不是什么谦虚之词,实则是极度自信,就等着她去夸他一通了。
烟景领略了这一层意思,便凑过去看他的书法,脱口而出道:“殿下书法佳妙非常!书风潇洒飘逸,浑然天成,有、有、有……”
她很想说一个书法大家的名字,可是卡壳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想着这下可要闹笑话了,正急得搔首伸颈,一眼瞥见他另一张桌案上赵孟頫的法帖,忙道:“有赵孟頫的大家之风!”
聿琛失笑,忍不住拿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好一只呆鹅!”
烟景微微垂眼,半咬了嘴唇,此时一阵夏风从洞开的门窗吹了进来,吹得她身上的轻纱衫裙盈动,如池岸边的嫩柳飘拂。
聿琛看得心中一荡,双眸熠然,又禁不住提笔信手写道:“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
笔势如风,牵丝游走,写得妩媚风流极了。
烟景脸红得似火烧一般,也走了过去,从他手中夺过笔,在纸上画了一只小虫子,掩嘴笑道:“可是有这只长长的小虫子煞风景,它好讨厌的……”
聿琛忍不住伸笔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喏,小虫子在你鼻子上爬了。”
烟景整个人蹭地一下子跳起来,小脸皱成一团,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琼玉似的鼻子一下子便被墨汁染黑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看着特别像只可爱之极的京巴小狗子,聿琛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门外的太监听见太子爷的大笑声,都惊异非常,因为他们此前从未听见太子爷这般笑过。
烟景恼得直跺脚,“讨厌,你讨厌死啦!”
烟景随手从笔架上抓了一只拳头粗的狼毫斗笔,沾了墨,也要扑上前去画他的脸,却早被他敏捷的身手躲过了。
烟景扑了个空,重心不稳,整个人眼看便要栽倒在地,却早被他勾住腰,夺了手中的笔,一把抱在自己的膝上坐了。让她的后背贴于他的前胸,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的两只小手分别攥在手心里。
这样亲密的接近让她一下子便忘了方才的嗔怒。两人视线相对,她的目光痴痴的,他的眸子里像深邃的夜空里落满了星光似的熠熠发光。
因为月事才第一天,她的小腹有些酸疼,方才闹腾了一些,小腹竟比之前疼了。烟景将头埋在他怀里,整个人便不动了。
“怎么了?”
聿琛柔声道,见她缩着小脑袋,以为她还在恼他,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下下地安抚着她。
烟景的声音小得可怜,像小猫咪似的嗷呜了一声,“肚子痛……”
聿琛眼里闪过着急之色,便要放她下来,“我马上去传太医进来给你瞧瞧。”
烟景拉住了他,小脸有些不自然的红了,“不用唤太医,就……就月事来了头一两天会这样,殿下你手掌很暖,也许帮我揉揉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