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闷热潮湿,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只着轻衣,唯有松晏一人像是从寒冬里走来的,狐裘加身,显得格外突兀。
步重无心撑伞,任由那点细雨扑洒在身上,消去大半暑气。他走在松晏前头,冷不丁问:“你真要去将军府?”
“嗯,”
松晏有气无力地应声,“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爹爹。”
步重点头:“那行,不过我总觉着李凌寒没安好心……你伤还没好,这样,我们先找个客栈歇脚,等差不多开席再去他府上,省得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松晏点头应下,低下头时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明明是亲人,却互相猜忌,他难免怀念起在骆山的日子,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清晨在逐花居外头山市热闹的吆喝叫卖声里醒来,用过早膳后去书院与山里的妖精们一道学书写字。但他总坐不住,往往学到一半就悄悄溜出去玩耍,玩累了往河边的大石头上一躺,直待到金乌西垂,再匆匆赶回逐花居用膳,陪师父聊上几句,然后窝进被子里一夜好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只是重复以前的日子,却从来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松晏?”
“啊?”
松晏回神。
步重好奇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前面有家客栈,咱们住那儿如何?”
“没想什么,”
松晏抬头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匾额上“忆迟居”
三个大字,勉强撑起精神,“那就这家吧。”
忆迟居的掌柜是个年过半百的妇女,两鬓虽已花白,却精神焕,红光满面。
她热情地招呼过来时,松晏掩唇轻咳几声,有几分羞愧。比起这位大婶,他更像是苍老的那一个。
来时为了不引人注意,步重施法将他满头银染得乌黑。但这样一来,就更衬得他面容惨白,再加上这几日他整夜辗转难眠,熬得眼下两抹青黑。于是打眼望去,颇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
临娘迎接两人入店,她捏着铜镜照了又照,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得罪”
。
松晏不禁纳闷道:“这是京城的风俗么?”
“不是,”
步重挑起一边眉毛,“我听说最近京城闹鬼闹得厉害,城中有许多幼童失踪,若我没猜错,这镜子应该是生镜,能照人生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临娘收起巴掌大的铜镜,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朝柜台前梳着包子头的小姑娘招手,“这两位客人灵台清明,不是妖魔异族。十六,你来接待。”
临娘匆匆说完,便又捏着镜子去探别的客人,一刻也没闲着。
而台前,十六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闻声抽空瞥了两人一眼:“住店呐二位?”
步重将金子往桌上一撂:“两间房,住……”
“五日。”
松晏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