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别开头,压抑地咳了几声,才勉强坐下道:“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且我醒来时床边就有温粥热水,所以我不怕。”
话虽如此,但她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不止这个事。”
方喻同垂下眼帘,眸底一片暗色,“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染病。”
“人各有命。”
阿桂眸光淡淡,神色平静,除了脸色过分苍白,完全看不出她染了那可怕的瘟病。
在难民大营里,凡是染了病的,要么怨天尤人愤世嫉俗,要么万念俱灰平躺等死,再不然便是哭天抢地呜呼哀哉。
只有她不一样。
她不哭不闹,淡然平和。
方喻同微微抿了抿唇,他就知道,阿桂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最不一样的,是她和那些难民不一样。
她还可以治好,还可以好好活下去。
方喻同头一回办成这样的大事,见到阿桂醒来,更是忍不住飘了起来,迫不及待想要炫耀。
他搬起小凳,往阿桂身边挪了挪,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道:“猜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阿桂弯起细眉软眼,轻笑道:“是桂花糕么?我已经闻到了。”
“你鼻子挺灵。”
方喻同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桂花糕,小心地剥开包着的油纸,那馥郁芬芳的桂花味道愈发浓郁,熏得整间屋子都香飘飘的。
阿桂深吸了一口,赞叹道:“真香。”
“那你吃啊。”
方喻同闻着香味,悄悄咽了咽口水,然后推到阿桂跟前。
他也想吃,但他得先紧着阿桂,她吃完他再吃剩下的便是。
阿桂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难受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吃不下。”
方喻同转着漆黑的眼珠,忍住腹中的饥饿,又将桂花糕收起来,“那就等你病好了,咱们一块吃。”
阿桂掩着口鼻,不想将瘟病传他,垂眼无奈道:“这瘟病怎会好。。。。。。趁我现在还能照顾自己,你不必管我,免得被我染上。”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喻同忽然不高兴了,噌地一下站起来,不知往桌上拍了张什么,鼓起腮帮子看他,“我病了你不顾死活地照顾我,你病了我便扔下你走,你把我当什么?”
阿桂被他吓得眼皮子一跳,暗道这小孩真是喜怒无常,一阵儿一阵儿的。
她无奈地扯了扯他袖口,轻声道:“不走便不走,你这般生气作甚?我能把你当什么,自然是阿弟,不然我早不管你了。”
方喻同撇了撇嘴,心道谁要当你阿弟。
他扭开头,硬邦邦地说道:“我只是气自个儿跟个笑话似的,你若不拿我当自己人,那我这二百两银票岂不是白拿了。”
“我自是拿你当自己人的。”
阿桂软语哄着,说了半句才意识到方喻同后面的话,声音陡然拔高一些,“你说什么?二百两银票?”
她顺着方喻同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刚刚拍在桌子上的,是两张银票。
各一百两,加起来便是两百两。
旁边还盖着瑞和钱庄的字号印章,真金白银,绝无虚假。
阿桂瞪圆了眼看向方喻同,手心漫起一层濡湿,被他惊到,嗓音微微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