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姝皱起了眉头,她的手被抓疼了。她忍着疼没有推开张沁玉,她说“我并未看到。我听见狗吠声跑过去时,妙妙已经在池水中。”
张沁玉失魂落魄地松开了刘姝的手,她看向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刘妙,心中一痛,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痛哭不止。
刘宣见状也落下泪来,他跪坐在她身旁,将她抱入怀中,心疼地唤道“沁玉,沁玉,沁玉!”
张沁玉靠在刘宣怀中,揪着自己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她失去了疼爱的女儿,就失去了半条命!她所经历的痛,便是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刘姝带着苏荷退出屏风,于他们而言她终究是个外人,她不能和他们一道痛哭流涕,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刘姝和苏荷走出玉堂殿,她们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去,檐外的云天已被粉霞染红,只是今日的霞光瞧着像是散不去的伤痛一般。
夜里,张沁玉一直守在床前,她想再好好看看她唯一的女儿。刘宣劝她去歇息片刻,她却说她舍不得。过了今夜,她就不能守着她的女儿了。他便也陪着她守在床前。
烛火光影之下,是一夜的伤痛,而这些伤痛,只要活着便永不会消逝!
次日,拂晓时分,曙光微明。张沁玉便吩咐她的傅母杨媪去太尉府请刘姝入宫来,说是有事相求。其实,就算她不派人来,刘姝亦是会进宫的。
玉堂殿冷清至极,已没了往日的鲜活。刘妙已移去灵堂,丧事由皇后身边的大长秋操持。
张沁玉穿了身荼白的曲裾,她用一支碧色的玉簪半挽着乌黑的长,余下的黑垂落在身后。她面色悲痛,乌黑的眼眸之中酝酿着狂风暴雨。她宛如夜雨之中,承受着痛苦折磨的一朵白色牡丹。
她拉着身穿云峰白广袖直裾的刘姝在屏风前的软榻上坐下,她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沉沉地说“皇叔父已审过那毒妇,可她还是矢口否认,如今还关在娴吟宫。朝堂上也还在为此事争吵,那些朝臣向来厌恶我,自然是站在毒妇那边的。”
她顿了顿,眼中泛着泪光,又道“怀夕,若不能为妙妙报仇,我怎能安心送她走?她是我唯一的骨肉,我疼爱了她八年,如今她这般惨死,我怎能不为她报仇!她死前不知有多痛苦,我一想到此就痛不欲生!”
她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刘姝早已猜到张沁玉是想求她帮刘妙报仇。其实,她昨日在池边看见周云英那心虚的模样时,便认定她是凶手。她望着张沁玉那泪痕斑斑的脸,没有说安慰的话。她想,任何话语对于承受着丧女之痛的人来说都是无力的、无用的。她只是问道“你想如何报仇?”
张沁玉面容上的恨意如暗云一般倾压而来,她泪眼朦胧地咬牙说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要她的命!”
她顿了顿,稍缓了神色又说“我不愿陛下左右为难,我会亲手杀了她!可你也知晓,我除了陛下的宠爱一无所有,又如何杀得了她?所以,我求你,怀夕,你帮一帮我!这宫城之中,多的是太尉的人!”
刘姝反握住张沁玉的手,她神色诚恳地说“贵妃,我会帮你。你也曾在危难之时对我施以援手,我的手自然也会伸向你。更何况,那是我的妹妹。”
“多谢你!”
张沁玉拍了拍刘姝的手背,又面露愧疚说“只是,我心中有愧,要让你的手也沾上人命了。”
刘姝不在意地笑了笑,她昨夜未睡好,面色不太好看,那笑容瞧着便有些惨淡。她说“我的手上已有三条人命了,不在乎多这一条半条的。”
她说着,抽出自己的手来,从袖中拿出一块黄金令牌来。
令牌是程昭去青州前夜交予她的,他说这世上只此一块令牌,宫外可调动玄诡军,宫内可调动禁卫。他留给她是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还真是用上了。
令牌正面是太尉府的日照松林图徽,背面篆刻着狂放不羁的“君川”
二字,那字迹出自程昭之手。程昭说“君川”
是已故的谢丞相替他取的字,这世上也只有谢丞相和刘宣才会唤他的字。
刘姝当时心想,难怪他的居所叫君川阁,那书房中的水墨画上面的落款也是“君川”
二字。想来,那谢丞相在他心中是很重要的。
此时,刘姝将那块黄金令牌递给身旁的苏荷,她吩咐道“让骆伏去调动禁卫,围住娴吟宫。”
刘姝入宫时将骆伏也带进了宫中,毕竟,他对宫中的事务颇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