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谛勉强算是安慰好了申玉颓,那边立刻有人来报——乌珠乐求见!
沈谛在军营内接见了乌珠乐,这些日子她常常站在雁荡山下仰头看,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终于盼到了今天。种雪剑,欢迎回来!
乌珠乐的头白透了,她穿得黑灰寡淡,更显老态。
“将军,一切大成,今夜钉棺,只待三日后晨时举办仪式。”
沈谛的心陡然跳得飞快,她咬了咬舌尖才压住溢出来的惊喜笑声。
“好!今夜我亲自来钉棺!”
她是如此的高兴,以至于夜色降临月上中天之时,她望着雁荡山笑出声来。她带的人不多,更多人都是守在山腰,连靖华英也都是站在胡兰坍台外。申玉颓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也非要坚持上雁荡山,他跟着沈谛进入了八角观中,沉默地依靠在角落。
整个八角观内就只有乌珠乐、沈谛和申玉颓三人,随着时辰临近,乌珠乐的诵经声越急促,而沈谛也拈起了钉子。
“申玉颓。”
沈谛的声音有些急。
“怎么了?”
申玉颓伸出手摸索着过来。
“你拿着。”
冰凉的质感触碰到申玉颓的手,他接过那重物摸索了几下,原来是锤子。
“我现在手抖得厉害,我砸不准钉子,你帮帮我。”
申玉颓脚步狠狠一顿。
他从来没有见过沈谛如此失态的一面,即便看不见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出她脆弱而温和神色,眉头是轻轻蹙着,眼里是细细碎碎的光。
“好。”
申玉颓嘴中苦得厉害。他也不知道他一个瞎子该如何钉钉子,但他知道拒绝不了她。
申玉颓摸索到沈谛钉了一半的钉子,高高举起了锤子。
沈谛望向高位上的菩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话也多了起来,絮絮叨叨。
“我昨夜还梦见了雪剑,他和我说好黑。我告诉他不要怕黑,太阳快出来了。我好久不曾梦见他了。我愧疚,他在我身边根本没有享到什么福。他却说在将军身边就是享福。你说,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锤子重重砸落在申玉颓的手背上,几乎能听见骨骼的脆响。他却笑道:“是,快回来了。”
“我方才将那平安香囊放进了棺材里,希望他出来时能带上。”
“一定能带上。”
申玉颓一下又一下落锤,一个眼盲的人如何能钉钉子?等到沈谛回过神来,他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
“我能砸,你不要管。”
他坚持道。
“还是说,你怕我的血脏了他的棺材?”
“你说什么呢?”
沈谛夺过锤子,“你不疼吗?”
申玉颓被推到一旁,他低声道:“疼,太疼了。”
这颗心都疼得麻木了……他忽然记起希望种雪剑活过来,只有他活过来,沈谛才不会一直想着他。否则,活人是永远不可能比得过死人的。
一下又一下,钉棺的声音沉闷又清脆,足足十六根铜钉沈谛钉得虎口挣裂。
她却异常快乐,不肯离开胡兰坍台半步。
就这样沈谛在雁荡山上守了三天两夜,谁劝都不下山。最后一夜,她终于困顿得撑不住了,望着天边的月亮都冒出了重影。
“申玉颓,等到种雪剑回来我们就启程回大京。”
申玉颓听着沈谛嘟嘟囔囔的话心下一软,他摸索着牵起沈谛的手,“明日就要看见他了,不如下山好好洗漱休息一晚,说不定你一觉起来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站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