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推测,这其中很可能有凉王的手笔。凉王虽年老,却不忘皇位,但最后他却没有出兵,免不得让人深思。不知道这次凉王墓的发掘,能否找到凉王的起居注,带给我们满意的答案……”
伴随着墓室清理工作一点点的深入,每天都有新的新闻传出,尤其是这几天,考古队即将开启凉王的棺椁,朱秋兮走路都会拿出手机,翻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关注这件事,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就喜爱历史,对秦夏一朝更是偏爱有加一样。
“啊——”
恍惚之间,她撞到一个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被她撞到得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子,见状便摇了摇头,看见她手机上滚动的内容,奇道,“你也在看凉王墓的最新进展?我以为女孩子会怕这些呢!”
朱秋兮抿唇笑道:“没有啊,这些很有趣!”
“一样,我叫谢昐。”
谢昐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听说,凉王的手上握着一封信。”
朱秋兮听了,不由睁大眼睛:“信?你……你从哪里听说的?”
“当然是内幕消息!”
谢昐神秘兮兮地说,“那封信已经腐烂得很厉害,几乎看不清了,需要用最新的科技还原,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很多人都在猜,这封信究竟是谁写的,为什么凉王死前还握着它。”
听见他这么说,朱秋兮将信将疑:“真的么?”
怎么觉得,这么像小说里的剧情?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谢昐不好说自己是高官之后,家中刚好有长辈参与了这次的发掘工作,因为他对这件事的关注,死皮赖脸才得到的一手消息。本来打算自己独享,但这个女孩子……他一见这个女孩子,就恨不得将世界上的一切都给她,在他面前,什么从容镇定都失去了,变得傻兮兮的。
朱秋兮可不知谢昐纠结的内心,她被搭讪过非常多回,越看越觉得谢昐像故意找个借口泡妞,礼貌地道谢之后,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心里却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
凉王的手中,真的握着一封信么?
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凉王临死的时候都惦记着,一定要牢牢握住,将它带进土里?
没有人知道,千年之前,苏沃曾经收到了一封信。
来自他的母亲。
秦琬在信中写道,她已决定立秦昭为太子,希望苏沃能接受这一决定。
光是看了这一句话,苏沃就在心中冷笑,凭什么?那小子哪点比得上我?再说了,我身上有三场大战之功,岂是你说不立就不立的?
似乎猜到他会这样想,秦琬又道,如今天下,武人当国,这是好事。但三场大战之后,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苏沃却不可能甘于平稳,以他的性格,不是继续对外扩张,穷兵黩武;就是将精力耗在内斗上,镇压那些因功而骄横的武将,这都不是秦琬希望看到的。
她知道,苏沃容不下别人比自己聪明,更容不下任何人折损他的颜面,惹他不高兴,他需要所有人都做他的奴才,对他服服帖帖,不能有半分不恭敬。
但皇帝,有的时候,是要“让”
的。
苏沃确实比秦昭、秦晗都聪明,国家交给他,或许也能比秦昭治理的好,但他是以恐惧来治国,希望能完完全全地控制住所有人。一旦他上位,那些为大夏殚精竭虑,拼上性命的忠臣良将,未必能得到善终。这些人或许只是一句话说错,就要战战兢兢,全家都遭遇不幸。
反之,如果秦昭登基,他性格忠厚,对人宽容忍让。群臣不会陷于恐惧之中,为自保花去太多的心思,便能将更多的精力投注在治理国家上。
秦琬还说,她希望苏沃能收敛这种脾性,待人以诚。否则,当他能控制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自然是服服帖帖,无不遵从。可当他不能控制那些人的时候,就将是他的灭顶之灾,漠南战败的阿史那思摩便是前车之鉴。
笑话!笑话!
阿史那思摩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苏沃险些将信笺撕碎,却在看到秦琬最后一行话语的时候,顿住了。
不知为什么,他静静地看了这封信,很久很久。最后,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恭恭敬敬,朝觐新君。
所有人都以为他狼子野心,一定会造反,只是时机不对,才没有举旗而已。就连他那个好弟弟的长子,看见秦昭一日比一日厌恶自己,迟迟没有立太子的想法,也按耐不住,派人秘密联系他,相约共同举事,说成事之后就封他做真正的西凉王,“潼关以西,皆为西凉国土”
。
哈,秦昭,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儿子,什么玩意!
苏沃知道那小子有贼心,没贼胆,如果自己不答应,那小子一辈子都不敢造反。他就偏要假装答应合作,骗那小子造反,逼得秦昭不得不手刃亲子,损害秦昭的名誉不说,也给心头重重划上一刀。
秦昭知道他在这件事里动的手脚,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母亲临终的时候交代过,兄长若让我一分,我便要让十分;兄长若做了十二分,我最多只能做一分。这是母亲欠兄长的,我身为人子,必须做到。”
哈哈,欠我的?
我不稀罕,听清楚了么?我,苏沃,不稀罕!
你所拥有的一切,只是我不抢而已!是我不抢而已!
打那之后,他再也没回过长安。
太极宫中,参他的折子堆积成了山,秦昭却无动于衷。苏沃冷笑一声,在西域继续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