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
任延没察觉出他的动静,只知道自己点击「确定」的手迟迟不舍得按下去。
附近等着接单的空车很多,只要按下,五分钟内他就能送走安问。
安问动作很快,不等任延做好决定,便推他的手臂,示意东西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嘴唇微抿,漂亮的下垂眼也不无辜了,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
任延退出打车软件,跟他爸如出一辙地睁眼说瞎话“没人接单。”
安问冷冷一撇嘴角,掏出自己的手机,不信邪,要亲自打。只是还没选中地址,屏幕便被任延的手掌不由分说盖住了“别走,就睡这里。”
到底怎么样
“我错了。”
任延低声,认错飞快。
僵持数秒,刚好安养真拨了视频过来,任延立刻帮他接起。
安养真挂念安问习不习惯,一看两人还穿着校服,就知道还没洗漱上床。他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但却是在安问的房间里。
“问问今晚上跟任延一起睡”
他一眼猜透,语气带笑,看向安问的目光有促狭。
安问没回,任延点了下头,一锤定音“他跟我睡。”
安养真笑了起来“但是问问怎么好像不开心”
他很敏锐,但也过于把安问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安问只是稍微的一些小别扭,在他口中就成了“不开心”
,事态一下子升级严重化。
安问赶紧摇头摆手,用眼神示意安养真不要乱说,他才没那么矫情。
任延听了安养真的话,便把目光从屏幕前收回,侧过脸去观察着安问的神情。他目光如此专注,安问只能硬着头皮扯了扯嘴角,忙慌对安养真打手语转移话题“哥,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安养真把镜头一转,对准身后的床铺“你白天不是跟我说,打扫房间的李阿姨总是把你的娃娃乱扔吗我现在给你看一下,免得你挂念。”
安问睡觉时,总要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布偶熊。这只熊显而易见地很旧了,头上的咖啡色卷毛已稀疏,熊眼睛也被磨出了刮痕,变得不再闪亮。但即使如此,安问从福利院被接走时,还是抱上了这只半人高的熊。
除了那只熊,安问还有四只小玩偶,是胡萝卜、小兔子、像招财猫的小老虎,以及一只考拉。这些玩偶也很陈旧,一眼就能看得出过时,但很干净。它们平时是负责待在安问的枕头边陪睡的。
家里负责搞卫生的阿姨姓李,是老佣工了,她做事麻利,林茉莉是很满意她的,只是安问心里憋着火,因为暑假里,他好几次撞见李阿姨整理床铺时把熊随便扔到飘窗上。至于这些小娃娃,就更没那么上心了,简直像
四处颠沛流离的小乞丐,被凌乱地丢在床尾地毯上。
安问第一次看到它们被扔在地上时,瞪着眼睛倒吸了好大一口凉气。
会着凉的
他对着李阿姨一顿疯狂手语输出,李阿姨满头雾水,叫过安养真来听,安养真一边翻译,一边忍不住大笑。
“啊谁会着凉”
李阿姨活了半辈子,在这一时刻怀疑人生。
安问把玩偶们抱进怀里,并排放到床上,示意给她看要这样这样再这样地给他们盖上毯子,掖好背角。
安问还没演示完呢。他每天起床后,还要挨个摸摸它们的脑袋,与它们说早安和道别。
但他这些不会说话的朋友们,并不喜欢李阿姨,所以还是算了吧。
李阿姨“”
从此以后,暑假里的每个早晨,安问总要神出鬼没地去抽查她有没有好好对待他那些哑巴的朋友们。
李阿姨早就过了有童心的年纪了,返老还童是不可能,且她认为,安问作为一个十六岁即将年满十七的成年人,也该学着长大了。因此,只要安问不注意,他心爱的不会说话的朋友们,还是会惨遭扔地板飘窗上挨冻的命运,亦或者被李阿姨粗暴堆到一旁,折胳膊折腿的丑态毕现。
哼,她是倚老卖老,欺负安问不会说话不会抗议,而且还是家里新来的。
安问上了学,更监督不了李阿姨,每天九点多的大课间,他就偷偷摸摸给安养真微信,让他拍照来看一下他的朋友们是否安好,或者干脆就拜托他把它们藏进衣柜里,免得李阿姨施展报复。
“你今天晚上不回来,我已经给你的熊盖好被子了,你的小胡萝卜、小兔子、小老虎和小考拉,也已经准备熄灯睡觉了。”
安问“”
这种事情不要在视频里说啊
任延跟着安养真的镜头,把安问床铺上的景象看得明明白白。
大咖啡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两只熊爪搭在空调被外,看着很安详。
那四个小的排排躺着,头挨着头,鼻子蹭着鼻子,看着也很安详。
安养真熄了灯,卧房陷入灰色的夜中,只有走廊上的橘黄色灯光漫入。他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好了,现在你的朋友们都睡觉了,你也该睡觉了。”
安问脸红得要命,都快烧着了。
可恨安养真还在说“等十一带你去买新的好不好或者给他们定做几身新睡衣。”
挂断视频,安问不敢抬头,任延倚着桌子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安问拎起书包闷头往外走,可是任延的房间怎么该死的这么大啊,还没走到门口,便被任延截住“没有打到车,你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