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大惊,三娘子神色紧张,果断地说道:
“王爷,事急了,快让咱领兵从边关出去,绕到山后去杀退金虏。”
“慢!”
邦杰怆然止住道:“将士们中了毒,没有气力,都抡不动刀枪,拉不开硬弓。否则罗钧那员虎将一杆枪神出鬼没,他手下那些小伙子生龙活虎,是不会一起战死的。凭你
三娘子一个人,这仗怎么打?”
三娘子身体一软,跌坐在椅中,捧了头悲怆地说道:
“叔父,咱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邦杰神色严峻地说道:
“现在缺水,就靠打井,然而五马山地势高,打了井,出水很少,不够吃用。事又仓促,也来不及调各州义军前来解救。金人若再攻关,恐怕关上将士抵挡不住了。殿下,三娘子,为了保全您俩-咱知道三娘子还有了身孕-,为了保全寨上的抗金力量,得赶快乘今晚黑夜里转移。大王快下决心,只有两个时辰的准备时间了。要立刻传令各关将士,并且挨家挨户通知义兵眷属乘夜撤离五马山。都必须轻装出寨,先到就近的义军山寨暂时隐藏。等大伙儿身体复元了,然后邦杰随着大王和三娘子率领将士南下渡河,到京师去,依靠宗老相公,再图兴复。”
信王还在迟疑,忽然屏风关上一个头目满身血淋淋的闯入王府报信:
“大王,不好了!金兵爬云梯,攻打头关。将士抵敌不住,头关失陷,统领刘泽、孟威战死,剩下一部分弟兄逃回二关。请大王派兵增援。”
信王吃了一惊,这才下了决心,恨恨地以拳击掌,咬咬牙齿说道:
“赵公,就照你的话办吧。赶快派一百名王府亲兵上二关去增援,掩护山寨兵民于今晚断黑以后,从边关小路撤出五马山。”
邦杰和义兵头目急急地走了。三娘子抱住信王痛哭道:
“王爷,咱们真的失败了吗?”
“没有,三娘子,”
信王含泪抚摸着她的肩头说道:“别灰心,咱们不过换个地方去打仗,这有什么好悲伤的,咱们跳出五马山,也许还能干出更大的事业来,给金虏更大的打击。”
这时候,妈妈忽然捧了一叠婴儿衣服进来,含泪道:
“三丫头,你们的话咱都听见了。这些小衣服你带去,交给贴身丫环收着,妈妈不连累你们了,带了老人,不好行军打仗。咱留在这里,你们放心去吧。”
三娘子大颗泪珠掉了下来,哀伤地跪在母亲面前,说道:
“妈妈,你跟咱一块儿走,否则金人来了,要害死你的。”
信王也道:
“妈妈,你决不能留下。你不走,我们怎忍心走。”
妈妈拭去泪水,忽然笑道:
“好,依了你们,走吧,丫头,别哭哭啼啼了。”
三娘子这才转悲为喜,站起身来,攀住母亲的颈项说道:
“妈妈,咱给你吓死了,快去拾掇拾掇吧。”
然而才过了半个时辰,丫环忽然号哭着来报:
“老夫人上吊死了。”
信王和三娘子放下妈妈的尸体,伏在她的身上痛哭了一场。命亲兵在屋后掘了坑,拼凑了几块木板,钉了口棺材,匆匆掩埋了。
银安殿前,亲兵落下了信王的帅旗,有人在悲泣,信王挥着拳头说道:
“弟兄们,别悲伤,咱们举着这面大旗,还要继续抗金!”
他们牵了马匹,匆匆离了王府。天黑了,火把照亮了平坝,人声鼎沸。年轻的人们全身甲胄,手执兵刃,女人们挑着箩筐,一头是孩子,一头是简单的锅瓢衣服,纷纷准备离山。老人们不愿离开山寨,大声地向他们挥手告别。罗钧的老父狂似地向信王喊道:
"王爷,别顾念咱们!咱们老了,眼看快入土了,走不动路,不能带累王爷的大军。当年刘皇叔当阳兵败,就吃亏在带了一大帮逃难的百姓,走不快,给曹操追上了。您走吧,
咱非得留下来不可。您看,咱手中有刀,金人来了,咱要替钧儿报仇,替刘泽、孟威他们报仇!您走吧,三娘子,您也保重,保重!”
老人哽咽着挥挥手,说不下去了。
邦杰催了几次,信王含泪向老人们深深一揖,说道,
“老人家们,咱信王不死,总有一天会回来探望你们的。”
于是毅然上马扬鞭,下令道:“出!”
若干天后,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皂袍革带,方方的脸,满脸哀伤,带了几个伴当,在五马山屏风关的废墟前踯躅凭吊,暗暗垂泪。他是马扩。由于部将叛逃,他在大名府兵败后,带了几名亲随,扮作客商,赶回五马山来。可是他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