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啊,太阳出来了。”
沈谛望着东方金光万道的半截日头,圆得是那般可爱,温暖亲近。沈谛似乎都能听见白雪相融,嫩芽抽条的细微簌簌声,她沉浸在这宁静中,恍然不觉身后人已经看她许久了。
申玉颓一眼都没看那新日,他一直在看沈谛。从鼻尖到眉睫,从脖颈间冒着血的白布到牵着缰绳的青白指节,每一寸每一寸都细细地窥视。
这些日子来,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和沈谛如此和平的相处,就好像沈谛口口声声说要和他婚嫁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可是杀过她的人啊!
她喝得毒酒是他亲手灌下去的,她北上求医的消息是他放给狄夷的,当初他袖手旁观她在南淮遭罪,如今他冷眼目睹她的左膀右臂被斩断……他与沈谛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啊——全然是真切的血海深仇,不掺一丝水分!
他与她是死敌!
申玉颓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轻声附和道“是很美。”
沈谛瞧着那日头慢慢升起有些出神,回过神来现自己被牢牢包裹在申玉颓的大氅中,不透一点寒风,比太阳照在身上还暖和。手上的缰绳被牵过,冻得麻木的手指被握住,包裹在暖和的手心。
沈谛怔愣了下,低头轻轻道了一声谢谢。申玉颓瞧见了她冻得通红的耳垂,顿了下目光忽地看向太阳。
两人瞧着太阳升起,远处的大营传来号角声,应是早起操练了。
“回去吧。”
“好。”
大营门外,陈常正在侯着沈谛,显然是有事要禀告。
自从谢将军托病不问军事后,靖华英又忙着查种雪剑的事,军中事宜全然落到他和林镜身上。沈谛又偏信陈常,所以几日连环转下来,陈常的脸颊都有些消瘦,眼下青紫一片。
“将军,我……”
看见沈谛回来,陈常的眼睛“唰”
的一亮。
沈谛制住他的话头,先嘱咐了几句申玉颓,莫过于是喝些热茶暖暖身子的话。待到她见着申玉颓进了营帐,面上都快僵住的含羞笑意才一寸寸放了下来。
“将军,狄夷派人来说要提前会盟!”
陈常神色肃穆,“不知打得什么鬼主意。”
“还有呢?”
沈谛边听边唤了人来牵马,她看了眼方才申玉颓牵的地方,平静道“把马鞍从里到外洗刷一边,另外把缰绳也扔了,脏。”
她与申玉颓都是口蜜腹剑的小人,若是她想得不错,申玉颓此刻正在帐中洗他的手呢!
陈常跟随着沈谛进了营帐,继续汇报。
“您托我打听的那位夫子也有了踪迹,据说是在离此地十里外的地方办了个私塾,专门教狄夷的孩子中原诗文。去听的狄夷子弟还不少,但大多都是为了能在那私塾混一口不要钱的餐饭吃!随着近些年仗打得厉害,许多无家可归的狄夷小孩都聚集去,规模倒是办得不小。”
沈谛丝毫不意外。
“将军,但听属下一句劝,听闻他的私塾只教狄夷,这样的夫子纵然再有才华,从行事来看其心有异,是不堪大用的!”
听到这,沈谛擦手的动作才停下,笑道“不,这才是他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