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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书吧>臣尽欢 作者弱水千流 > 第90页(第1页)

第90页(第1页)

谢木清还有几分云里雾里,抬眼看谢景臣,见他面色柔和唇角含笑,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冷漠,便稍稍放下心来,旋身跟在几人后头去了。脚步声渐远,谭桐伸着脖子打望那女人的背影,心头万分纳闷儿,大人向来无亲无故,怎么平白多出个表妹来了?思忖着,忽闻丞相道,&ldo;这女人知道得太多,派人盯紧了,若是落到了对头手里,恐会生出诸多事端。&rdo;谭桐百思不解,蹙眉道:&ldo;大人,既然这女人留下来是后患无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倒还干净,天底下只有死人的嘴巴最牢靠。&rdo;他面色一冷,半眯起眼朝谭桐睨过去,&ldo;听谭同知这意思,是觉得本相妇人之仁?&rdo;谭桐被他看得一哆嗦,头几乎埋到了胸腹前,扬手狠狠几个耳刮子扇在自己脸上,口里诺诺道:&ldo;是属下失言,大人恕罪!大人恕罪!&rdo;谢景臣一哂,目光落在手中的短笛上细细打量。其实谭桐的话不无道理,谢木清知道的东西太多,如今又在京都,稍有不慎就会惹出大祸。留着是个后患,最妥帖的法子就是教她永远不能再开口。可是当年谢乐师冒死带着襁褓中的自己潜逃出宫,救命之恩在前,养育之恩在后,如今二老仙去,他若转个背便杀了他们的骨肉,恐怕天理都难容。他的指尖划过短笛上的纹路,漫不经心道:&ldo;先留着吧,没准儿将来能有什么用处。皇后死了,宫中正行大丧,恐燕楚叽趁乱生事,我得时时在宫中守着。府上这头你多上心,若一切平安,自然好吃好喝供着她,&rdo;说着话语骤顿,半眯起眼道:&ldo;若出了什么岔子,你便要当机立断,省得么?&rdo;这话森冷无比,听得人不寒而栗。谭桐心头直瘪嘴,暗道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主儿,才刚训诫了自己,这会儿又让自己当机立断,果然反复无常。他蹙眉应个是,又抱着绣春刀试探道:&ldo;大人让属下当机立断,是要留活口还是……&rdo;他抚了抚腕珠旋身去了,一面走一面头也不回道:&ldo;能留自然要留,若是被逼无奈,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罢。&rdo;雨停在午后。天放晴,乌云也散尽,太阳招招摇摇地晃出来,宫中漫天的白幡被风吹得烈烈响。奉先殿里头的大德还在念诵经书,超度皇后的生魂往西方极乐,梵音阵阵,敲天震地。命妇同朝臣们已经走光了,各自在家中替国母披麻戴孝。偌大的灵堂上只剩下宫妃和皇子皇女,跪在蒲团上缄默不语,偶尔一阵儿吹进来,拂动挂在高处的金箔银箔,即使白昼里也显得凄冷可怖。阿九正往火盆里添纸钱,忽然听见外头太监吊嗓,呼道:&ldo;皇上驾到--&rdo;众人手上的动作均是一顿,纷纷回身给皇帝行大礼。跪伏在地上,依稀能瞥见素白的丧服一角,皇帝扫一眼殿中诸人,不耐地摆手道:&ldo;逝者为大,就不必对朕行这些虚礼了。&rdo;众人应声是,复又重新跪回了蒲团。阿九一面替皇后烧纸钱一面抬眼,只见皇帝一脸的悲痛之色,一旁的太监上前呈香,他接过来,攥在手心里朝皇后的灵位拜了拜,复又递给了那负责敬香的小太监。这副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毕竟夫妻几十年,皇后一走,皇帝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触动。他站在灵位前杵了会儿,面上有些呆滞,看上去颇有几分伤感的意味。秦嬷嬷不住地低声抽泣,上前低声道:&ldo;万岁爷,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娘娘就在后头的玉棺里,大家要不要去看看?&rdo;皇后是上吊死的,那副尊荣不消想也知道有多狰狞骇人。高程熹起先还神魂落魄,听了这话却立刻摆起手来,春意笑何等乖觉,连忙上前蹙眉道,&ldo;观瞻就不必了吧。大家原就伤心,再看还不悲痛欲绝?&rdo;说罢回身朝皇帝深揖一礼,口里道:&ldo;大家保重龙体。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也不愿瞧见大家这样哀恸,节哀吧!&rdo;给了个台阶,自然要顺着下。皇帝干咳着清了清嗓子,别过脸嗟叹道:&ldo;皇后统领六宫多年,端庄贤良肃雍德茂,实乃天下女子之表率。赵宣,传朕的旨意,在京郊替皇后修一座庙宇,以为后世楷模。&rdo;阿九心头嗤笑。这个皇帝,面子功夫可谓是一流,人活着的时候不上心,这会儿人没了,反倒又是悲痛又是修庙,若是岑婉地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倒是欣荣帝姬万分动容,伏在地上泣道:&ldo;儿臣替母后叩谢皇父恩典。&rdo;好歹是自幼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女儿,皇帝不爱皇后,对这个帝姬却是疼惜入骨。他长长地叹口气,俯身拍拍女儿的面颊,宽慰道:&ldo;帝姬切莫太过伤心,否则只怕要教你母后魂魄不宁了。&rdo;停灵的地方鬼气森森,皇帝没待多久便以料理国事为由去了。一众人在殿中跪了几个时辰,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昏晓相割的时候,天幕上是一道瑰丽的血红,宫中各处佛殿同时叩钟,严正肃穆的钟声响彻云霄。殿中供着盏长明灯,脆弱的灯芯在火光里摇曳拂动,莫名地森冷可怖。入了夜,替皇后驱赶虫蚁的宫女们都撤下了,内廷女眷们也不必时时都守在灵位前,而是照着位分亲疏轮流来守。皇后尊贵,能替她守灵都是天大的恩典,而一些位分低的嫔妃甚至连守夜的资格都没有。这时候,位分高的反而要开始羡慕位分低的了。毕竟女人家胆子小,对着个不亲不孰的尸体一整宿,谁愿意呢?夜愈发地深,宫人们都撤到了外头,元成皇子也早溜了,殿中便只剩下了两位帝姬和掌印太监。阿九看了眼摇曳的烛芯,面上的神情淡漠而平静。死人么,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当初她杀个人连眼睛都不眨,自然不会惧怕棺材里的那位。春意笑掖着袖口往灯盏里添灯油,眼帘低垂,面具上方落着两道淡淡的阴影。忽然外头有太监端着托案进了殿,恭恭敬敬道:&ldo;赵公公,燕窝羹送来了。&rdo;他淡淡嗯一声,将那托案接过来道:&ldo;退下吧。&rdo;那小太监猫着腰退了出去,又听他道:&ldo;二位帝姬已经一整天没进过东西了,老祖宗听说之后痛心不已,特意命御膳房替公主们做了燕窝羹。&rdo;阿九抬眼一瞧,那托案上摆着两个青瓷碗,正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侧目乜过去,只见欣荣面无表情将那燕窝羹接了过来,道,&ldo;谢太后恩典。&rdo;话音落地,托案一转又到了他跟前。阿九眼皮子一掀望向春意笑,将好对上他尾梢上挑的眸子,似笑非笑。她迟迟没有去接,春意笑因歪了歪头,沉声道:&ldo;殿下,怎么了?&rdo;阿九一笑,望着他寒声道:&ldo;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公公先搁着吧,我饿了自会吃的。&rdo;他勾起唇角,眼底的笑意却一寸寸褪了下去,&ldo;殿下,这可是老祖宗的一片心意,您这不是将太后的心意都给晾冷了么?老祖宗好性儿,奴才劝殿下一句话,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rdo;&ldo;公公这是什么话?&rdo;她的身子朝后微仰,右手悄然往广袖里头探去,口里道:&ldo;我悲痛皇后仙逝之事,所以毫无胃口,这怎么能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rdo;欣荣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转过头道:&ldo;悲痛?你有什么可悲痛的?若不是你,我母后怎么会死?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rdo;&ldo;……&rdo;五指在广袖里头一阵摸索,居然空空如也。阿九暗道一声糟糕,今早换了衣裳,竟然将从不离身的毒针给落在了碎华轩里!背上冷汗涔涔,身形一动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步子朝后退了退,一脸戒备地瞪着春意笑。他的脸色沉下去,似乎是懒得同她周旋了,伸手将青瓷碗端起来,朝她一步步逼近过去,阴恻恻一笑:&ldo;帝姬,奴才劝你乖乖将这碗粥喝了,否则老祖宗可要不高兴了。&rdo;阿九心头一沉,春意笑是谢景臣手下一等一的高手,论武功,她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她侧目往殿外看了一眼,乌漆墨黑的一片,一众宫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都没了踪影。胸腔里头擂鼓阵阵,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冷声道:&ldo;怎么,公公要对本宫动手么?&rdo;他微微一笑,&ldo;帝姬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呢!只是老祖宗有令,这碗粥无论如何要请帝姬喝下去,还望帝姬不要为难奴才。&rdo;帝姬半眯起眼,&ldo;公公如今改行替太后办事了?&rdo;他失了耐心,扬手一道掌风劈过去。阿九侧身躲过,余光里瞥见欣荣,猛然将她拉过来,反手扼住了那纤细的脖子,狠声道:&ldo;再往前一步,我杀了她!&rdo;春意笑大惊失色,张口正要说话,忽觉眼前一道疾风拂过,下一瞬手腕剧痛,青花瓷碗被打翻在地,汤汤水水泼出来,将地上织锦毯子蚀得焦糊一片,绵延开,骇人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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