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苏失笑:“不管往什么地方想,也不用想母亲那边,这还不明白么?婆家如今是我的庇护,正因为我有婆家,母亲才不能随便的怎么样了我,如果我如今还是在家里的姑娘,怕是早就被送到了东宁伯府,即便是为奴为婢……”
说到这里又觉有些过了,叹了口气:“即便是为妾还是为什么,母亲是不会管的,只要能为大姐谋得一段休息的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却也不夸张,吴家二太太原本就是要叫大奶奶和离,去给世子当妾的。金缎也没了主意,只能叹了口气。
“去厨房说说,晚上不要做太多,我喝碗汤就可以了。”
金缎听了想劝劝,却又不知道还怎么劝,又一想,大奶奶爱吃自己做的小点心,不如去做点,也许就有胃口了,便答应了,去厨房做点心。
从正房出来,金缎叫红罗和紫妮去屋里服侍大奶奶,她叫上蓝绸去给做点心,顺便的两人也商量一下,姑娘的后路在哪里,这事情……娘家、婆家全都指望不上,可真愁人啊。
吴苏起身去后窗前站了,看着外面的芭蕉树,一株芭蕉树长得过大,叶子都要伸到窗户里来了,园丁的婆子原本想修剪了的,还是吴苏看到制止了,如今她伸手就能摸到芭蕉叶,边缘有些尖,轻轻的刮着,指尖有些痒。
如同成亲的那天晚上,手指尖的感觉。
成亲那晚,郎官进洞房原本应该掀盖头的,却将喜娘们、丫鬟们全都遣了出去,盖头下的吴苏听着喜娘还在说:“这不合规矩。”
却并没有听见郎官解释什么,仿佛只是做了个手势,亦或者怎么样,喜娘竟然没有在多说话,和丫鬟倒是真的退了出去。
郎官就过来抓住了吴苏的手。
吴苏当时紧张的心差点跳出来,盖头下的脸也羞红了,低下头看到了郎官的手,修长却并不白皙,有些黝黑,有些手指节粗大,手掌却温软,握着她的手,叫吴苏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从没有男人碰过她,她紧张的头都晕乎乎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颤。
那时候郎官就是用他的指甲轻轻的刮着她的手指肚,从大拇指一直刮到小拇指,不疼只是有些痒,好像是故意的调皮,吴苏晕乎乎的脑袋也在有些尖锐的痒痒中清醒了一些。
郎官的声音微微的低沉,却带着明显的笑意:“媳妇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媳妇了,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待你。”
听到这样的话,吴苏的心又开始跳的飞快,刚刚清醒了一些头脑又开始晕乎乎的,觉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都红透了……
她出嫁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不论夫君是不是做生意的,只要对自己好就行,她所求得不过就是如此。现在,竟然这样轻易地便从夫君的嘴里说了出来,十三岁的她甚至有些激动。
但是她听到了他后面的话:“不过现在,你还小,我也需要搏出来一番局面,所以必须离开你……”
听到这话,吴苏晕乎乎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惊讶的伸手想把盖头掀开。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看看夫君,也许想看到他脸上开玩笑的神情,他是再在自己开玩笑……
抬起的手被他抓住了,和另一只手一起被握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很大,合住将她的小手捂得严实,声音中的笑意也没有了,变成了郑重:“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不嫌弃我是个生意人肯嫁给我,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我离开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必须离开。你和我,还有一辈子要过,这一辈子,足够我好好待你……你记着,我离开是因为咱们的将来,记住这个就行了。还有,其他任何人说的话都不要信,你只能……相信我……”
这话说的微微有些磕绊,似乎他自己都知道,如此不负责任的就要走,竟然还叫人家相信他,而且还是只相信他,真的有些困难。
说完了,吴苏的手被抬了起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温软的唇瓣碰到了她的手指,她羞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然后,等她晕乎乎的头脑再次冷静下来的时候,屋里已经静悄悄的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丫鬟怯怯的声音:“大奶奶,大爷……走了……”
……
吴苏吸了口气,手指尖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轻微疼痛,她忙放开了那芭蕉叶子。身后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到红罗端了茶进来,于是过去坐下喝了一口。
成亲那晚上,不是她第一次听相公齐子晟说话,在这之前,她还听到过齐子晟说话的声音,那一次,连相公自己都不知道。
那次是吴苏从城外的寺庙上香回来,那一年,吴苏才十岁。
吴二太太阮氏病了,吴苏去给母亲上香祈福,求菩萨保佑母亲的病快点好。出门的时候,阮氏身边的厉妈妈还拍着她的手背欣慰的点着头:“三小姐是个孝顺的女儿,你母亲知道你的孝心呢。”
吴苏低声道:“只要母亲身体快点好了,我就安心了。”
金缎在旁边没说什么,那时候蓝绸还不是很稳重,上了车轻声的嘟囔:“厉妈妈也是越来越放肆了,对姑娘的态度……倒好像她是长辈一样……”
吴苏并没有说话,为什么去上香,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连几个贴身丫鬟她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