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蓉偏不依,非要拿梅香下去。
如蔓瞧在眼里,也端的不是滋味儿,秦婉蓉骂的那些话,实是冲着自家来的。
虽说梅香脾气大,却并没坏心眼子,服侍的也颇见周全。
这样就发配出去,着实罚的太重了些,这些丫头们出了府,不过是挨日子自生自灭罢了的,哪里还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如蔓遂披了褂子,缓缓打床上起身,走到秦婉蓉面前儿,躬身行了大礼,道,“二姐姐消消气,罚了丫头事小。”
秦婉蓉这才对上如蔓的脸,冷言道,“我可受不起五妹妹的礼儿,不过这丫头断是要罚的。
如蔓点点头,冲梅香嗔道,“这丫头平素里就是这样不知礼数,我打早便告了她,言行谨慎些,今日惹了二姐姐生气,不拿她作了罚,我这东厢以后也不能服人的。”
梅香本是眼巴巴地瞧着如蔓,望她求个情,谁料她竟是这般说了,那梅香便连磕了几个头,哭着说,“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求五小姐替奴婢说个好话儿,日后断是好生悔过……”
秦婉蓉一听,也笑了,看戏似的坐到一旁,说,“你们家小姐也嫌了你,可不能怨我了。”
梅香哭花了脸儿,涕泪横流的,不住地开口求情,如蔓只冲她使了个眼色,那梅香遂忙地住了口,伏在地上没了声儿。
“东厢生僻,府里头人手也吃紧,将她撵了出去,我倒是落得清静,”
如蔓扶了扶褂子,素面儿站着,小脸上瞧不清神色,又道,“只怕仍要劳烦太太,从别的屋调来人,还要将月例用度重新分配了,又要替她寻个出路,一来二去却更添了乱。”
秦婉蓉不答,心下也明白了,原是拿丫头出气儿,便是为的冲冲她的脸面,现下一想,不甚妥当。
如蔓遂说,“不如就罚她两月月钱,教她在东厢好生悔过,待这阵子忙过去了,她若仍是这般,我便第一个不能容了的。”
秦少芳颇为赞赏地望着如蔓,见事端平息了,这才从坐上起了身,淡淡道,“别教一个丫头,气坏了身子,便不划算了。”
这话是对着秦婉蓉说的,如蔓喑自放下心来,秦婉蓉这才微微拉下脸来,啐了一句,“还不出去做活,十分碍眼!”
梅香一骨碌爬起来,又各自行礼,不迭地带上门出了屋儿。
一事平了,可屋子里的三个人,又局促起来。
秦婉蓉将药包扔到桌子上,说,“太太给五妹妹带的药。”
如蔓遂伃细收起来,道了谢,不想再惹她动气儿。
“你本是病着,先躺回去歇着罢。”
秦少芳话锋一转,却是温和地冲如蔓开了口。
“这会子好些了,屋里也暖和,陪二姐姐说说话儿。”
如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瞧着这两人,一边儿也惹不起。
“少芳哥哥关心你,你尽管去躺着,横竖身子当紧。”
秦婉蓉哪里是在劝人,真真比吵嘴还教人冷的。
如蔓不吭声,径自坐回床沿,十分乖巧溫顺,教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我送的贺礼,二妹妹可还喜欢?”
秦少芳打破了沉寂的场面儿,秦婉蓉便答,“少芳哥哥虽是礼物送到了,可心意却尽是在五妹妹这里了的。”
秦少芳笑而不答,半响才抬头道,“小五病了,多关照些原是应当。”
如蔓见话题又扯到自家头上,遂喑自装作不知,秦少芳却不知如何做想,偏生又挪了过来,端了冰盒子道,“可是感觉好些了?再含上一颗罢。”
秦婉蓉难以置信地圆睁了眼,将手里的帕子拧做一团,紧咬着唇。
“说了这半日,小五有些乏了,多谢少芳哥哥和二姐姐记挂,便不宜多陪了的。”
如蔓轻轻将冰盒子推了回去。
谁知秦婉蓉嚯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将那圆椅儿撞出了一尺远,她站到床头,一把将被子掀了开,道,“他来了就有使不完的劲头,我一来,就装病装弱的,今日倒是要瞧瞧是怎样的道理了!”
如蔓本是想借口推脱,却不知触怒了她。
秦少芳见状微微不悦,将秦婉蓉拉开了,沉声道,“我不过是来探病,怎地又闹了起来?”
“少芳哥哥,现下也没外人,咱们就说了清楚。你们都只道她怪可怜见儿的,就我是个恶人的。咱们素日交好,却因她这狐媚子,就平白失了亲近,你可有想过了?”
“这不关小五的事,二妹你思虑过甚了。”
秦少芳硬生生地答。
“你满口皆是为她推脱,还说不是了!”
秦婉蓉逼问道。
“二妹眼见便要行那成人之礼,怎生又耍小孩脾气了的。”
秦少芳拂了袖,面色不善。
秦婉蓉气上心头,话儿绕了好几遍,才要出口,却见如蔓直挺挺地下了床,褂子也没披着,就这般走到两人身旁。
秦少芳欲伸手扶她,如蔓却转过身子,方才那楚楚的姿态也不见了,声音清脆,道,“我方才说那些个话,为的不过是莫伤了和气,东厢如何偏僻,我又是如何身份,小五心里明白的紧,也从未妄图攀了谁家的高枝儿去。”
秦婉蓉不屑道,“府也进了,这会子说,岂不造作了的!”
如蔓并不生气,仍是微躬了身子,徐徐说,“二姐姐也说了的,现下并无旁人,小五便也将话往明处讲。经了这几次,我也瞧出你们交情匪浅,各中因由,小五无心揣测。只打一条,你们的私事儿,小五绝不会多嘴,亦懂得该与不该。”
本是喧闹的屋子,登时静了下来,三人端端立在一处,各怀心思。
如蔓又将秦少芳望了,道,“衣食富裕,能有一方安身之所,我已是知足,还望哥哥姐姐们莫要将我牵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