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北镇抚司,诏狱。一点苍白灯火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恹恹将尽,将那人的笑脸映得忽明忽暗。
“可算醒了,我的杨大人。一日不见,兄弟受苦了哇。还是那句话,念在咱们十年交情上,你只要告诉我此事是否是程阁老指使的,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舍得为难你。”
那人说着,笑意凝在了脸上,手上烧得艳红的烙铁不由分说落在了杨焰胸前化脓的伤口上,“滋啦”
一声刺耳,冒出缕缕白烟来。
杨焰低头不应,豆大的汗珠瞬间冒了出来。此处昼夜不分,他不知自己已被关押了多久,家中想必要乱作一团,好在有母亲镇着。
那人见他不吭声,随手扔了烙铁,伸着胳膊卷起了华服袖子,一双格外细长的手在杨焰身上肆意游走,力道时重时轻,如虫蛇噬骨。
“你何苦为难自己,那程党眼里,你现在无非一颗弃子罢了,卖了命换他们荣华富贵,亏不亏。你看看,这肋骨也折了七八根不是,手脚腕也都被锁链穿了,莫怪我绝情,若非这样我哪里关得住你。”
那人忽然凑到了他面前,嘻笑着说,“程渡的信就在你宅里,在你母亲或是妹妹那,对也不对。”
杨焰怒极,“夏冰,此事与我家人无关,老母幼妹懂什么朝廷纷争!”
夏冰见此状更是笑出了声,两指扼住了杨焰的脖子,掐得手指关节发白:“亏你还是个镇抚使,《大明律》总该比我这个千户懂,十万两纹银从你府里搜了出来,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容不得你不认!咱们正朔爷可是最恨手下人玩这一套,你也猜猜自己是个什么下场。不过看在兄弟一场嘛,老夫人我替你照顾好了,一梁子的事儿,没遭罪,可如儿应儿就没那么好命了,改日哥们去教坊司,少不得冲着你的面子好好关照关照。应儿还那么小,滋味该是好得很。”
亏得是铁链穿骨而过,杨焰几乎从刑架上扑到夏冰身上,血肉模糊中一双眸子涨满血丝,将夏冰骇得向后一个趔趄。
“若非你平日轻狂不知收敛,今日也不至于此!张凌吴正,给我抽,好好地抽!”
杨焰大笑,露出了一口被血染得腥红的牙,“亡此,命也。尔等猪狗,来日尽屠之。”
可他何尝不知,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来日。
此地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他纵然曾是此处镇抚使,也不会例外。
深秋的雨似妇人哀哀戚戚的啼哭,整宿不歇,彻骨寒风携着如麻雨丝携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暖意。
诏狱旁石巷里那条浑浊的血溪一直延绵到路的尽头去,雨滴溅起了斑斑血花。运尸板车吱吱呀呀行到城郊乱葬岗,再吱吱呀呀回来等着明日再去。
正朔二十七年八月十五,北镇抚司镇抚使杨焰因兵部职方司主事萧琰弹劾一十四大罪状于诏狱伏诛,年二十三,尸首弃野供豺狗分食。褫夺世袭官职,家中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子没为官妓入教坊司,其余人等充军流放。手下副千户张彬、韩星沉,百户刘鹤清等一律贬为庶民,永不复用。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破案坑开挖
别被楔子骗了,正文偏向轻松风~
独立单元案情+言情主线,胡子可调戏(=^▽^=)
第2章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案:杀尸记。
这个案子比较清水,放心食用~
ps。男主起初有应激障碍,男女主会慢慢成长的。 十年后。
正朔三十七年,六月初九。
京郊白河旁,趁着日头还没升起,农人们扛着农具顺着河堤路下到田里。近来久旱,大家都没什么好神色。
河面下落,岸边露出了覆着水草的河床淤泥,只见一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坐在滩涂一块大石头上垂钓。
所有经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再望望微微发亮的天幕,没有一丝云彩。是个怪人。
约莫着到了巳时,自西北方起了风,顷刻间天色颓然暗了下来。闪电刺目,“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硕大雨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哗啦啦……”
农人们抄起手里的农具,直奔大道而去。雨势渐酣,泥地上似乎起了白烟一般,直叫人看不清眼前事物。
可路上好像站着一个人,他在等谁吗?
陶刚背着大捆的柴火,攥着柴刀跑得急了些,竟和那人撞了一个满怀,连连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