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拜,温怜捏紧了手上的红绸,心里一颤。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怜的恐慌和紧张,对方十分贴心地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安抚,温怜只觉怦怦乱跳的心忽地就安静了,那些皱巴巴的情绪也被他抚平。
他微微用力捏了她一下,似是在催促,温怜懵懵懂懂地点头与他对拜。
“礼成——
”
伴随着一声锣声,他松开了温怜的手,脚步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温怜忽地被他放开,一时间有些懵懂,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沅芷点头回应着贺玄渊的眼神,上前贴心地扶着温怜。
看着温怜离去的背影,贺玄渊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微微抬手,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之前给你们交代的,都清楚了?”
他眼神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人,语气冰冷。
众人噤声,莫不敢言。
贺玄渊:“杜衡!”
杜衡:“臣在!”
贺玄渊:“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格杀勿论!”
看着贺玄渊的阴沉的仿佛要滴水的脸色,杜衡知道贺玄渊对此有多在乎,他沉声道:“是!”
说完,贺玄渊转身朝后走去。没有宾客,他自然不用敬酒,杜衡一直静静跟着他,一想到他要去哪里,往日的活泼潇洒也消失不见了。
“你在这里等着吧。”
贺玄渊轻声对杜衡吩咐,“别让人进来。”
说完,他便径直推开了门。
这是宁王府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房间,就算是贺玄铭入住了之后,似乎也遗忘了这里。贺玄渊不理会到处的灰尘和丝网,直接走到书架旁边,挪开了最上层的那册竹简。
倏地,书架旁的那扇墙向内翻转,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贺玄渊面不改色地点燃灯盏,秉烛进入暗室。
宁王府靠近山脚,底下实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谁也不知,这里其实和皇宫
的冰窖相通,也与贺玄渊东宫里的冷泉相通。
温心绵将贺玄铭安排在这里,是贺玄渊并未想到的。他曾以为这条通道永远也不会起作用,但如今看来,他或许会是这条道唯一的常客。
越往里,寒气越甚,寒气腐蚀着烛火,光线越发昏暗。渐渐的,远方传来流水的声音,贺玄渊忽地脚步放慢、放轻,似乎怕惊扰了谁。
大约百步左右,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只冰棺,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之上,其上寒气笼罩。
贺玄渊停下了脚步,紧紧地凝视着水中的冰棺,而后跪在地上,朝着冰棺下拜。
“舅母,渊儿又来看你了,上次说要把怜儿一起带来,但现在她不信我,我只能下次再带她来看你了。”
“当年害了你的人,我现在终于为你报了仇,那个疯子只能一辈子待在皇陵里陪着那个畜生了。”
“舅舅的遗体我还在找,前段时间赫连珏给我说他找到了线索,等舅舅的遗骸回来了,我就安排你们一起合葬。”
回应他的,唯有流水潺潺。
贺玄渊跪了半晌,正打算起身,看着漂动的冰棺,忽地又端跪好,欲言又止。
“舅母,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怜儿她……她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她想要嫁给贺玄铭,贺玄铭你也见过的,就是当年中秋夜宴跑到你们的桌前,觉得你的眼睛漂亮,非要让你抱的那个孩子,他现在也已经长大了。”
“他居心叵测骗
了怜儿五年,我不可能让怜儿嫁给他,所以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纵使婀吉丽娜已经长辞于世多年,可或许是因为他能看到她的面容,因此贺玄渊总觉得她还活着。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卑鄙,可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温怜下嫁他人!
“所以我将贺玄铭支开了,让温怜和我拜堂成亲,现在温怜还以为和她成亲的是贺玄铭。”
“舅母,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贺玄渊眼神浮上一层迷茫而痛苦,“舅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向左,是回宫;向右,是回温怜的身边。
他到底该不该走出那一步呢?
除了流水声,他等不到别的回答。这里寒气渗人,只不过待了短短一阵,贺玄渊的眉头、发间便已有了些许白霜。
他静静地跪了半晌,拿起地上的灯盏起身欲走。凝视着右侧的黑暗,他转身朝左走去。
忽地,一阵寒风吹过。
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