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怔了半日,左雁亭怎也没想到龙锡竟会如此周密,他以往在那些传奇脚本里看到说那些达官贵族都养着能转瞬无踪的影子死士,瞬息即现瞬息即逝,他还以为那些都是小说里编纂的,皇宫里养的那些据说能高来高去的大内高手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哪里又能有这种千里杀人一夜还的高手,那是神不是人了。然而如今方知道,原来这种人是真有的,还被龙锡用来在暗中看守自己。他慢慢靠在床柱上,苦涩的自嘲一笑,喃喃道:「王爷啊王爷,你还真看得起我,竟派了这样的能人异士来看着,你对我……还真是好得不得了啊。」事已至此,左雁亭也知道,自残的主意是别想打了。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自己鲁莽。那龙锡既然说他自杀就要让合族人给自己陪葬,那如果自残了,他不一样要把气出在亲人和其他亲友们的身上吗?难道……就真的逃不开去了吗?左雁亭呆呆看着窗外的绿荫如盖,如果是往年的夏日,他便喜欢去那株大树下乘凉,可今日,却没有那个心情了。想到乘凉,又想起白云寺,那里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自己往年夏天也是常去那里的,那后山的湖里有许多人在游泳嬉戏,还有淘气的半大孩子摘荷花采菱角,只是如今已是初秋了,想必以后的夏天,也没办法再去白云寺。如果……如果那天没有去白云寺该有多好?他就不会知道龙锡的身份,也就不会冲动的上门问罪,现在想起当初理智尽失的自己,和主动把自己送往虎口的羔羊有什么两样?那是王爷啊,是你一个升斗小民可以问罪的吗?连韩家都因为他一句话而不得不退婚,自己一个小小的书生,连个秀才的头衔都没有,又算得了什么?左雁亭又惨笑起来,他想着那韩三小姐退了婚,日后再嫁别人,总还有幸福可言,然而自己呢?只怕从此后,就只能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了。不甘心啊,真的是不甘心,为什么?他一个小百姓,怎么就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就必须要向那人低头?怎么就不能和女人成家生子?「公子若家有余财,趁早离开京城,奴家不知你和九王爷有何恩怨,然而你在京城一日,想必亲事都无法顺遂,不如离了这里,或还能求一个夫妻白首子孙满堂。」想到成家生子,韩三小姐说过的那句话便如一道闪电般划过左雁亭的脑际,他豁然站起身来,双目中异彩连闪,暗暗道:「对啊,韩三小姐说的没错,我可以搬家啊,龙锡是亲王,我无力和他斗,但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只是……只是这若要躲藏,却也并非易事。左雁亭转眼间又坐了下去,低头开始思忖,暗道我若想躲开龙锡的视线,实在不易,不用别的,便是刚刚那个影子死士,我们全家人便避不开了。何况就算搬走了,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老家的九族亲戚们怎么办?龙锡找不到我,是一定会找到他们的。因越思越是心惊,只觉此事也并不可行,然而实在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正觉煎熬得慌,忽听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道:「少爷,老爷夫人让你去前厅吃饭,说你若不愿去,把饭菜送到这里也可的。」左雁亭从沉思中被惊醒,向外面一看,只见天色不知何时竟已黑了,他只顾着想事情,浑然不觉时光流逝。因连忙高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老爷夫人,我等一下就过去吃。」说完忙忙的打了水洗脸。因左家并不是大富之家,所以左雁亭身边也没有丫鬟小厮,一是左家父母担心丫鬟勾引坏儿子。二来左雁亭也不愿身边有人伺候,他喜欢自由散漫一些,左家父母见儿子乖巧懂事,也就随他,没给他配伺候的人。当下洗漱完毕,只觉一身清爽,这才换好衣服去前厅。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席间左雁亭见左父眉间似有忧色,心中不免惴惴,暗道不知爹爹是否听到了什么流言,那王府人口众多,自己在里面一住三天,若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实是正常无比的。因便小心开口询问,却听左父道:「没什么,只是你三叔昨日从老家来信说,今年恰逢百年的大祭,左家族长征询了大家的意见,除少数几个年轻子弟在外面奔波外,他想带我们一起回长白山老家那边祭祖。」左雁亭几乎叫出声,连忙强自压下了,一颗心却怦怦的乱跳个不停,压低了声音问道:「祭祖?可是……可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