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贞低着脸将碟子搁下,“噢”
了一声,十分伶俐乖觉。
比及入夜,月贞还在榻上想那桂姨娘。只记得生着细细的水蛇腰,婀娜身段,往哪里一坐,就流动着艳魅的风韵,的确像个会偷人的媳妇……
她不禁联想到自己,忙走到穿衣镜前照了照。好在她的外头仍是一副良家妇人的端庄,凭谁也猜不到她这规规矩矩派头能做出那些事,她不免庆幸。
但在心内,她是瞒不了自己的,连那一套黑得发亮的家具也瞒不住,它们时时盯着她的一切不轨之举。
恰是此刻,窗户“笃笃”
地响了两声,像句暗语。她擎着灯往外间开门,放了人进来,也不看他,自顾着遮住蜡烛往回走。
蒋文兴看她不理人,阖上门在后头歪着脑袋瞅她,见她有些神色恍惚,便笑问:“怎么不高兴?嫌我来得暗了?”
月贞回首瞥他一眼,把银釭搁在炕桌上,微微噘嘴道:“你就不该来。”
“这是什么说法?”
蒋文兴诧异一下,自己先坐,要拉她坐在腿上。她不肯,旋去了另一端坐着。
他的笑脸就变得有些悻悻然的,“今晚上可是咱们约好了的,小兰上夜,崇儿跟着奶母睡,不是都妥妥当当的么?”
月贞坐在那头仰脸瞪他一眼,将桂姨娘的事情说给他听,说完便是一片忧虑,“这个时候,咱们都该老实些。”
蒋文兴挑着眼笑她:“你不是不怕么?”
她剜他一眼,“说是那样说,难道好好活着不好?犯不着去作那个死。”
他脱口而出,“放心,我死了也要保全你。”
月贞撇了下嘴,摆明是不信的态度。他本来是随口的一句话,此刻却也较真起来,“怎么,你不信我?我敢赌咒发誓,我……”
她烦嫌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讲这些空头话,我懒得听。”
说着,下巴朝墙根底下的放几递一下,“要吃茶自己倒,我心里烦着呢,懒得动弹。”
蒋文兴松开她,走去倒了盅茶,一面吃着,一面笑她,“这点子事情就把你吓得这样,先前还敢大言不惭。我告诉你吧,这种事,像这样的大家大户里多得是。就连你们家,我打保票,也不单就是桂姨娘那一椿。”
月贞恹恹地歪着脸,“是,还有咱们这一椿。”
蒋文兴笑得更开怀,坐在她身边,环住她的肩摇一摇,“除了咱们,肯定还有别的人。”
听他这话茬,仿佛是在说缁宣芸娘。月贞只得装傻充愣,“你当谁都跟咱们一样没廉耻?算了吧,我这样的女人也少见。”
她不习惯他的过分亲昵,走去点床头的银釭。蒋文兴的胳膊圈了空,心里也有些空,便将两手反撑着,懒懒地望着她的侧影,笑得憨甜,目光缱绻,“你的确是少见。”
月贞回转头来,却是一副冷淡眼色,“我想睡了,你且去吧。”
蒋文兴看出她没甚趣味,可好容易来一趟,他是舍不得走的。便走到床前来,仰面倒到铺上去,“那我就躺一会,不做别的。”
“你回你自己的屋里躺着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