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走出去好几里地,背后那钉在身上的视线才消失,宇文曜松了松因为一直强忍着不回头而挺得有些紧绷的背,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彭少阳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时候心眼实在太死了。”
他和温谨言两人驱马走在队列的前面,后面的人自觉跟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这话只听进温谨言的耳朵里,自然也不怕生出什么别的闲言碎语。
温谨言轻笑“这不算缺点。”
如今的大耀之内,最不缺的就是圆滑世故,插科打诨的人,细数起来,还真的没几个像彭少阳这种容易认死理,而且认了之后还什么都写在脸上的。
这么一想,宇文曜点了点头“确实不算。”
本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便已经收了尾。
下一个视察的县城离得并不远,他们不需要赶路,赈灾的物资原先被那群山匪劫了去,如今山匪已除,他们反倒从山匪窝里清缴了更多用得着的东西,米粮、被褥、衣物。。。。。。满满当当地多出来好几车,在皇帝陛下的默许下省去了让户部登记清算的步骤,直接用作此次赈灾的补给。
马车的轱辘压在官道的石板路上,起伏间出“咿呀”
的轻响,宇文曜听到声音便回头看了一眼,转回身的时候听到温谨言开口道“怎么?原来陛下怕这种性子?”
宇文曜颇觉得稀奇地看着他,莫名觉得今天的温谨言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也不算,”
他开口回答说“主要还是看人。”
说完便看到温谨言对着自己一侧的耳朵染上可疑的红晕,心说这人可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心眼,光从斗嘴这件事来看,他如此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性子莫名地可爱。
两人难得的闲暇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
人马前行约莫半个时辰便到达了闵梁县。
没有人前来迎接。
宇文曜和温谨言无声对视了一眼,现对方原本挂了一路的调笑都已经消失殆尽。
这个地方,有种令人不快的气氛。
街道两旁散落破旧的摊位,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此时已经近正午,却没有一家升起烟火气。
“嘎——”
沙哑刺耳的啼叫声蛮横地扫过整个街巷。
他们抬眼一看,便见天上盘旋着成群的乌鸦,它们落在房檐上,傲慢地引颈呼唤。
忽地一小团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从一个巷口冲了出来,鸦群黢黑眼瞳闪过不详的光,冲着那身影一拥而上,完全忘了它们原本是食腐动物。
那身影爆出了难听的惨叫,蒙着头朝着马队的方向横冲直撞而来。
是人!
温谨言脸色一变,左手高高抬起成掌,又用力一握,箭羽铺天盖地自他身后射出,顷刻便把那些不知死活的畜生尽数打落在地。
那人依然缩成一团,瑟瑟抖。
直到落下的一只乌鸦砸到他身上,他才猛地一顿,战战兢兢的从臂弯里探出眼睛来看了看满地的乌鸦尸体,下一秒竟抓起一只乌鸦尸体就要一口咬上去。
宇文曜只觉得胃里一抽,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朝那人抓着乌鸦的手腕打过去。
“啊!”
那人眼看到嘴的“食物”
脱手,出一声轻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进食,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随手拿个破瓷碗在地上刮两下可能都这个悦耳。
他有些茫然地朝打疼自己的东西看了一眼,歪了歪头,没表现出半点兴趣,又转头看了看那东西过来的方向。
宇文曜这才看清,那竟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只是太脏,又太瘦了,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想都不想便翻身下了马,从挂在马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干粮掰了一小块,又拿出水壶倒了点水,上前递给小孩。
方才还不管不顾就要生啃乌鸦尸体的孩子脸上却露出了警惕和恐慌。
宇文曜蹲下身去,换上了哄孩子时特有的轻柔语调“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孩却只是盯着他,伸手从身边抓过一只乌鸦尸体抱在怀里,脚在地上蹬了两下,整个人都不敢站起来转身,只是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挪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