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太监点头道:「少宰此话,至理名言。可见人臣生死荣辱,皆在圣主一念之间。这天下亿兆臣民,是贵是贱,还不是圣主一句话?」
「圣上喜欢,不贵而贵。圣上不喜,贵而不贵。文章学问固然要紧,可是想入仕做官,恶了圣心能行麽?」
沈一贯微微一笑,「咱们做臣子的,第一条就是忠孝之心。恶了圣心,那就是臣子的不是了,诛遣贬谪自然也是恩典。」
对方对朱寅的威胁已经不再掩饰。就想借自己这个老师的口,警告朱寅不要得罪宫里。
自己这个恩师,要是就此退缩,于私不配为人师,于公不配为人臣。
殷太监见沈一贯滴水不漏丶皮里阳秋,暗骂一声滑头,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宁波老鳖,真是只狐狸。
他知道,要想通过沈一贯压制朱寅的法子,行不通了。
今日竟是白跑一趟。
他不知道田义和朱寅的关系,否则一定会去劝田义。
但愿朱寅一病而死,或者名落孙山。
殷太监只能打个哈哈,兴趣寥寥的扯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沈一贯送殷太监离开,回到暖阁冷笑三声。
「稚虎啊稚虎,你在客栈装病,为师在给你挡箭。」
「这次你可要再争口气,拿个进士看看!」
「满朝大臣,可都是看着你啊。」
「出名要趁早!越早越好!」
二月初六大早,礼部上秘本于内阁,呈报主考官候选名单让皇帝选任。主考官候选人涉及翰林官丶春坊官,同考官候涉及部丶院丶寺。
二月初七,皇帝选派考官,下诏委任正副主考官丶同考官十八人。同时公布露布丶邸报。
朱寅得知诏书,顿时如释重负。
以许国典南宫试!
主考官果然是许国!副主考赵南星!
最重要的场题(义),当然是《孟献子曰节》,其他题目,肯定也和历史上一样。
同日,主考官和同考官二十人全部午门领旨,随即全部被关进贡院,锁入贡院后院的帘内室,断绝和外界的任何联系。
二月初八,皇帝下诏释奠孔子。
大学士和礼部尚书率领所有考生浩浩荡荡去孔庙大祭。
随后祭祀魁星,所有流程和乡试几乎一样。
万历十七年已丑科会试,正式拉开帷幕!
朱寅「抱病」赴考,众目之下,拖着「虚弱」的病体,站在考生队伍之中,几不能支,显得分外可怜。
很多人都觉得,这麽冷的时节带病考试,这神童解元可能会死在贡院,
不过贡院考试,几乎每一届都会死人。多一个小鬼也不多啊。
可惜。
就算不死在贡院,要考中也很难吧。
看来祥瑞不会出现,不可能出现十二岁的进士了。
春寒料峭之中,所有举子在搜检之后依次进入贡院,和乡试一样,按照号码找到各自的号房,可怜巴巴的蜷缩进去。
众人刚刚进入号房,几阵凛冽的寒风吹来,天上又下起了雨,天气更冷了。
朱寅一进入自己的号房,也就懒得再装了。反正也没人再注意他。
北京贡院的条件,也不比南京贡院好。尤其是冷。
可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火热,精神抖擞。
因为主要的考题他早就准备好了。
明天大早一公布考题,他直接答题就行。
这可是会试啊,只要考中了,就算皇帝要动他,也要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自己只要有了进士的金身,成为文官集团的一员,郑氏外戚再想对付自己难度和代价会出他们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