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逢一时哑然,愈发想不通自己了:“就这般处境,我竟还会去买禁书?究竟是不懂娘亲苦楚,还是真信任那来路不明的人?”
凌初沉默,假扮卖书人是他情急之下决定,并未深想。
所幸安逢并未深究,而是又问回了宁家:“义兄可曾听娘亲提起过宁家?”
凌初想了片刻,道:“好似不曾,宁家十几年前就迁离上京,莫说义母,就连府上的人也很少提起,应是怕引义母不快。”
“我从未见过宁家的人,倒是有些神秘。”
凌初道:“他们从未见过你,看你亦是如此。”
这倒也是。
安逢笑了笑,道:“宁家不准入城,而我十几年来从未出过上京,最远不过近郊城门,多年来我与宁家还真是两两不相闻。”
凌初道:“当年佞王萧阙有谋反之心,宁家虽是佞王党羽,又有姻亲,却无明证证明其勾结,加之又是圣上母族,或许又有其他顾忌,圣上只落罪主谋,未连坐族人,对宁家来讲已是大幸,但他们显然并不知足。”
凌初本谨慎寡言,但他对安逢不设丝毫防备:“我得到消息,宁家宁启则近日都在不远处的驿站住着,同行之人有方将军的幼子方瑞,宫中几个随行太监,应是过不了几日,旨意便要下来了。”
安逢又问:“方武将是?”
“当年义母解甲,阿姊守边疆,另一半军权便在方居勤手中,这守卫军,便算是他的部署之下。”
安逢闻言讶然,神情复杂。
若非是他硬要义兄留下,人怕是早已在边疆驰骋,何必在这政途官场周旋……怪不得变化这般大,那样一个张扬明亮的少年,变得如今这样沉着冷静。
若是其他人,安逢不觉这两条路有何好坏,可他知凌初的志在何处,于是更为凌初痛惜。
凌初继续道:“圣上赐了方居勤爵位,义母铁血沙场十余年,九死一生,圣上才赐了永宁侯,这方居勤只是点了几回兵,就有了侯爷的名头……”
安逢听着不是滋味:“边疆苦寒,娘亲落下不少旧伤,姑母鬓间也已有白发,我忘了这三年,便觉她们像是忽然变老了一般,我不通朝政,也知朝局波诡云谲,我很为娘亲和姑母担心。”
安逢话中难掩愁苦,凌初沉默须臾,道:“你若是要谈着这些,可是愈发地睡不着了。”
安逢叹道:“我觉着我之前就没睡过一场好觉,好似总是做梦,一觉醒来却又忘了大半,只记得些零散画面,都不知自己到底睡没睡好,前几夜更是怕得睡也不敢睡……”
安逢苦闷地说,“我都不知这可是那三年来落下的忧寐之症,还是我自个儿想多了。”
凌初道:“我也不知你那三年是否有难眠之苦。”
至少他们同榻而眠那段时日,他见安逢睡得很安心。
凌初坐起身,走到屏风前。
安逢听见他动作,问道:“义兄渴了?茶水在你右手边。”
听到安逢的话,凌初身子一僵,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