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小腿不像长在人身上的,像挂上去的,干柴瘦瘪得如两根老木头。
许慕余人瘦,大腿上的肉挂着皮,多不出一丝赘肉。
小腿比大腿更瘦,瘦得凹陷进去,皮贴着的不是肉,是骨头。
薄薄的皮肤贴着骨架,已然够可怖,双腿上遗留下来的遍布半条腿的伤疤更是丑陋。
那些伤疤似一张分布不均的丝网罩在许慕余萎缩的小腿上,红的、发白的,畸形得让那双本就丑陋的腿到了让人看见会反胃的程度。
很丑,丑得不堪入眼。
就是刘妈常年伺候许慕余,在帮他洗澡的时候也不敢多看他那双腿一眼。
所以许慕余知道自己这双腿多让人憎恶、嫌恶。
“滚!给我滚出去!”
许慕余对莞春草大吼:“不要用你那种眼神来看我!随便你怎么想看够了就立马给我滚!滚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远点!”
“滚!滚出去我的浴室!滚出我的家!”
“滚啊!滚!”
他吼得很大声,吼得呼吸都重了,吼得整个胸膛都要炸开了一样涨得通红,起伏不断,连吼声都起抖了。
“没见过废物的腿是吗!没看过残废是吧!好啊,现在如你的愿了,让你看个够看个满意,可以了吗!羞辱够我了,开心了吗,够了吗!可以滚了吗!”
莞春草蹲在他的面前,没说一句话,被吼了之后就一直安静地抬头盯着他那张气到发白发青的脸。
看着看着,看到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才低下头收回眼。
忽而,她“扑哧”
一声笑出来。
“你这不是会说话吗。”
她还笑话他的做作:“话说这么多,声音还这么好听,跟我装什么深沉。”
许慕余的声音意外的,很纯净,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激动时,声音大了些,嗓子也沉了些,多了半分磁性,像黑云压顶风雨来临前夕吹起的那一股凉风。
看似危险,却是徐徐而来。
莞春草笑话他的做作之余,还笑话他嘴笨说:“你真是一点也不会骂人。”
骂人的词汇太匮乏了,除了来回几句“滚”
没别的了,就是吓唬只狗都不够用的,还想骂谁呢。
许慕余愣了,真正的愣住了。
人愣住的期间,莞春草早已站起来,把他脱下的长裤给搭一边,给他拿来了毛巾说:“好了大少爷,可以开始洗澡了吧,水都好了。”
她还说:“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就多看了两眼你的小腿,看看你的腿毛都不成。我不就是好奇了下你动不了的小腿还长不长腿毛吗,至于这么激动。”
语气听起来是真的好奇,并不掺杂别的。
她根本不在乎那双丑陋的小腿,也根本没把它们放在眼里。
比起那双小腿,她显然更好奇那双腿上的腿毛。
许慕余梗住了。
他胸口堵了一大团的气,那股闷气没被释出,乱糟糟的在体内蹿,蹿遍全身每个角落。
但是奇怪,他没有感知到生气的感觉。
浴缸的水这回真好了,莞春草看见了,毛巾给搭手臂上,站在许慕余的身后笑嘻嘻地,笑得跟伺候人的店小二问:“那么大少爷,你是想穿着裤衩洗啊,还是脱光了洗?”
这是第二回问了。
许慕余堵胸口那口气在身体里找不到出口,也没理由找到出口,闷闷怔怔地他下意识答:“脱光。”
答完还没后悔,也没想起后悔,就听见莞春草在身后贼兮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