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兴睐着她笑,“嫁来就守寡也行?”
“守寡怕什么。”
月贞也睐过眼来笑,有些张扬放。浪的俏皮,“不也是一样没耽误么?”
引得他振着肩膀笑。她霪得如此坦率,很有些别样的可爱。他慢慢笑停了,问月贞:“你就不怕给人发现?”
“怕。”
她顿一下,又道:“也不那么怕。”
“这是什么话?”
月贞看着丛外那片黯然的池塘,落着一镰刀似的月亮,月亮迟早会圆满起来,可她人生的圆满不过是假象。她想起那些生日的祝词,“千秋岁岁”
。她能看得见她的千秋岁岁,逐渐就如同霜太太,浑圆的身体里,是一抹干瘦的魂魄;或者最终沦为琴太太,蔼蔼可亲的五官背后,是一副狰狞的面孔。
无可避免的,因为她与她们听的是同一个深夜的梆子声,望的是同一轮月亮,熬的相同的苦闷的岁月。这岁月是胡琴的弦,凄冷得勒得死人。
她短叹一声,托着下巴道:“该来的也躲不掉,做贼的哪个不是担着风险?那为什么还去做贼?总归是无路可走了嘛。老天爷把该配给我的男人不给我,我不偷难道白活着?”
蒋文兴又是一场无声的大笑,渐渐笑得心酸。她自以为她说的是渠大爷,但他知道渠大爷的背后,还遮掩着了疾。
他继而问:“倘或你给人发现了,你会不会供出我?”
月贞想一想,瘪着嘴笑,“不会。”
“为什么?”
“供出来你,你也不会护着我。”
月贞挑着眼看他,“你这个人自私透顶。”
他心想她看人真准,便笑着底下头去。隔定片刻,他又抬起头来,“月贞。”
月贞恍惚一下,“嗯?”
她拨过眼来看他,发现他正认真地凝望着自己。把她望得极不自在,便回正了脸微笑道:“还是叫‘大嫂’吧,你喊我的名字,听着怪怪的。”
他刚悬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低着头拔了根草拈在手上玩耍。
月贞忽地坐不住了,想要走,“你方才说的推陈出新的贺词呢?赶紧说了,我要回去换衣裳。”
他的指尖搓转着那根野草,张口说,“祝……”
一个“祝”
字拖得老长,这个字本身就很有意思,想得的还未得到,所求的尚未如愿。也有些凄凉意,大可能终身愿不能尝,求不得许。
他渐渐笑得失意,看着月贞。月贞也看着他,等着他底下的话。可就这么等着等着,在他眼底,似乎已经找到了后话。
那些话还是不要讲不要听的好,她的生日,难不成还要来成全他的念头?可不是正是她刚才那。话,这个人就是自私透了,还真是个做买卖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