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促成她变成如今这般的,不是剥皮之痛,不是她丈夫和姨太的背叛与谋害,更不是那些无动于衷的仆人,而是,她临死之际,那位姨太在她耳边说的话。
要让她的儿子,不得好死!
后来,她被封印在旗袍里,也不知道儿子如何了,只以为,她那不过三岁的孩子,早已惨遭毒手。
可如今,她却杀了应是她儿子的曾孙。
老天,对她何其残忍!
我正无可自拔地被迫沉浸在那种深深地绝望与怨恨之中,仇诗人推了一把我的脑袋,我晃了一下,从那种痛不欲生的沼泥中挣脱出来,虽然还是觉得难受,可没像刚刚那会,几乎想了此残生。
而我的心境,就是姬静如此时的心里写照。
仇诗人示意地看我一眼,我深深一叹,认命地做起仇诗人的代言人,当然,以下这些话,也是我想对姬静如说的:“谷培的父母,也住在这村子里。”
她反应很慢,好一会才缓缓地朝我看来,一点没有要杀我们时的女王霸气,脆弱得下一秒就可能倒下。
但我知道,她再脆弱,那脑筋转不过弯来的话,依旧能让谷家村给她陪葬。
“谷培跟我说,他爷爷守着这房子守了一辈子,他明明知道这房子闹鬼,明明知道这件旗袍有问题,却仍旧没有放弃过,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我从仇诗人的身后走出来,将翻涌的情绪堪堪压下:“我不知道,你丈夫后来的结局如何,可我知道,你儿子,后来一定继承了这栋公馆,这个村里的人,或许真是在这公馆里工作的那些仆人的后人,但也是这些仆人,把你当年只有三岁大的孩子养到成人的,你要毁了的,是你儿子恩人的后代!”
在姬静如手中的火球已经燃烧殆尽,她佝偻着,就那么片刻的功夫,老了好几岁,她微微侧着头,祈求一般地看着我,她不是想求我什么,她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一心报仇,害的却是自己在乎的人。
她的眼睛,流下两行血泪。
“放下吧,”
我说道,“让你的后人,也能得到解脱。”
她没有回答我,默默地垂下眼,在仇诗人撤掉红膜后,她脚步蹒跚地走到谷培的皮前,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慢慢地捧起那块皮,怀念着当年儿子稚嫩的脸庞,将那身皮拥入怀中,然后,低声笑了起来。
笑得,跟哭一样。
满屋子的黑雾一点点的消散,我以为仇诗人该动手将姬静如送到下面去,然而仇诗人没动,姬静如也没动,我看着她,随着黑雾慢慢地变得透明,最后宛如破碎的水晶,“砰”
地碎成千千万万的晶点,消散在空气中。
被她抱在怀中的谷培的皮,重新落到地上,还有一金一黑的光点出现,原地盘绕一圈后,朝我飞来,如水滴,打在我身上,也消失不见。
我已经管不上那代表功德和罪恶的光点了,呆呆地看着姬静如消失的地方,问身旁的仇诗人:“她去哪了?”
“大概化为尘土了吧?”
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自我毁灭吗?
我心里,挺难受的。
仇诗人拍拍我肩膀:“振作点。”
我无精打采地掀起眼帘瞥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你看。”
他用下巴示意我,我转过头,看到客厅里多了三条魂,孙俊、车晓宁,还有谷培。
虽然他们两眼呆滞,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是新生时最脆弱的魂,可看到他们时,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些许安慰。
恶鬼杀人时,会将新生的魂一起吃掉,没想到姬静如“走”
之前,将他们三个放了出来,无论如何,他们三个,都可以转世轮回,按老话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仇诗人为他们化去还未形成的怨气,让他们往生,他们走前,同样留下了三个金点,和三个程度不一的呈灰色的黑点。
罪恶这种事,人的一生多多少少会沾一点,只在于多还是少。
我问仇诗人,这件事上,真正出力的是他,功德不该是他的吗?
他告诉我,做了善事,功德自然在身,不像我,跟一块磁铁似得,要专门从经手的各类魂魄上汲取。
“你才磁铁呢。”
我锤了他一拳,当然,这对他不痛不痒的,铁臂一扫,将我拨开,迈步到荣凡那,检查情况。
我也走过去,担忧地询问:“他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不过这地方,可没办法送医院。”
“啊,谷培告诉我,这里有家诊所,医生的医术还不错。”
随后我换回自己的衣服,仇诗人把自己的背心套回去,看到我刚穿过的衣服回到他身上,我莫名地羞耻了。
仇诗人轻松地将荣凡这么个大男人扛起来,敲响了附近一户人家的门,凌晨时分,这般打扰人确实不好,但人命关天。
好在村里人淳朴,见我们有人受伤便没太计较,那户人家的男人,还亲自把我们带到诊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