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道理说的很清楚,可陈昱还是考虑了特别久才勉强同意。
办手续当天,陈昱哭成泪人。
她问方知同,有没有把她当过妈,哪怕有那么一瞬间也成。
方知同默不作声,任她哭声加重,抱住他,难以自持。
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哪儿有割肉不痛的道理。她让方知同再想想,可怜可怜她。没个儿子人走了都没人打番送葬,在老家是很丢人的。
方知同木然地看着她,还是一句没解释地松开她的手,最后跟方家所有人交代:往后不要再联系他,也不要再联系童话。不管以什么理由,什么方式。一旦让他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别说亲人,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之后方知同一个人过得还不错。
自以为,还不错。
他以为和过去的一切彻底切断,就能忘记痛苦,重新走出来。
可当他每每回家,看到天花板上的糖果灯,闻到阴魂不散的茉莉花香,喷着童话喜欢闻的香水,再躺在曾经和童话一起睡过的床上……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汩汩流出。
他睡眠不好,经常会做梦。
但是很奇怪,跟童话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做的都是噩梦,梦见她生病,梦见她离开,梦见她骂他骂得浑身颤抖,眼睛泛泪。
可到她真的离开,方知同却经常做好梦。
梦里他看见童话抱着糖豆儿,站在一片花海里。她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笑容甜蜜而幸福。
他无数次想知道,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第一句会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学会的走路,走得太快会不会摔跤。
他会梦见他摔倒,然后害怕地冲过去,想要扶,才发现双臂伸开,两手空空,孩子会在他怀里消失不见,目之所及,只有空空荡荡的旷野。
等到再睁眼,他的心像被过去的回忆五马分尸,四分五裂地各痛各的,说不好哪一段回忆更痛一些,也说不好它们孰对孰错。
这三年他过得生不如死,绝望到几乎要坠入深渊。
可就在刚刚,手机上跳动的名字仿佛又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希望童话告诉她,他们的糖豆儿还活着。
即使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这次还是他自作多情的胡思乱想,可他还是问出了口。
他看着面前人微微张下嘴,又将嘴闭上。
童话抿了下唇,攥紧手机,看着他的眼,一脸坦然,“我在美国养了一只小狗狗,叫糖豆儿。”
“狗……”
方知同松了一大口气,莫名想笑自己,浑身紧绷的肌肉一瞬间松弛下来,心里那口吊命用的气息沉到胸腔深处,再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