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二低下了头,两手攥紧了拳,颤抖着。
忽然间,他猛地抬头。先前那市侩而讨好的笑意突而消失殆尽,仿佛戴上了一副凶狠的面具。
“大伙儿既是聪明人,小的便不打诳语了。”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嗜血的残忍。“诸位仙山吏大人,你们总算寻上我了。”
话音未落,他忽如鬼魅般猛然前蹿!那动作、神色与方才的简直判若两人。小椒一惊,看出他是奔自己而来,慌忙举链一挡,可陈小二一足踢出,力大无穷,竟将那铁链生生踢断!小椒被震得浑身骨头嗡嗡作响,向后跌去。
见此惨变,掌柜和其余住客瑟瑟抖,滚葫芦一般逃入内室里,闭门不出。
陈小二轻轻一拨腿上机括,义肢上的木壳剥落,露出一只暗洞,刹那间,一股黑雾涌出。那皆是他所饲的毒飞蚁,黑身橘胸。
“但你们说错了。我并非‘阎摩罗王’,而是‘阎摩罗王’的信徒。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皆是让那位大人现身。”
陈小二冷笑。
“我就是‘大源道’的操虫使,也是你们口里说的那……‘山魈’!”
烛火忽乱,大片阴影罩在他身上。他像被黑暗吞噬,神色阴森恐怖。
红衣少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叫道,“好哇,原来你是在此地谋财害命的那个凶犯!”
陈小二嗬嗬直笑,“不错,老实同你们说罢,留下赤箭花香囊,是为了引得‘阎摩罗王’出面。我冒用他名号,作个长局,想必他不会坐以观之。”
他的动作轻捷万分,木足宛若一柄短矛,挥舞得密不透风,小椒弹出的流珠皆被打回。
小椒冷笑:“你倒是实诚,这便辞服啦!”
她脑筋一转,豁然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这陈小二扮作跑堂伙计,在此蛰伏多年,为引得“阎摩罗王”
出马,便冒其名号杀人。先前玉印卫也遣过几位仙山吏来探查此地,可约莫皆被他悄悄灭了口。他能操使毒虫,因在门隙里放毒虫杀人,再教那虫儿过后自门隙中复归,故而尸陈列于紧闭门户之中。
“因为我大慈悲,想教你们死得明白。在那之前,像你们这样的仙山吏我已杀过几人了。”
陈小二狞笑,“而你们今日也休想走脱!”
他一足踢起游侠儿掉落于地的钢剑,把在手里,如急电震霆般刺出。小椒一时反应不及,眼看着钢剑将到眼前,独眼男人突而自条凳上起身,猛地用臂格住了钢剑。
男人披风下藏着坚厚披膊,剑砍不进,然而陈小二本意不在此。只见他足尖一提,宛若一道尖匕,兀然划向男人胸腹。独眼男人也不愧为蓬莱骑队昔日的头项,身子一仰,打跌似的抱着小椒后滚几步。他们虽闪过了陈小二的进攻,而先前那被红衣少女捆倒的游商和游侠儿便倒楣了。两人的脑壳被利风瞬间削去一片儿,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那先前自陈小二腿中飞出的毒虫嗡然而至,如一朵可怖黑云。
小椒吓得花枝乱颤,“我进这客栈来时还闩上了门,我真是个傻子!”
她突地回头,向背后叫道:“喂,扎嘴葫芦,方大捕头,你别忙着写那几个臭字儿了,快来帮帮咱们!”
陈小二动作一滞。
这时他方才想起今日来吉顺客栈的仙山吏有三人,一位独眼男人,一个红衣少女,还有一人不曾出声,一直在那两人身后。
那人全无显眼之处。若说有一点迥别于人的,那便是他在数九寒冬里只披一件缀满补丁的薄葛布斗篷。自方才进门起,他便从怀里取出一只笔匣,在桌上摊开草纸,在墨斗里蘸饱了墨,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仔细一看,他还真将陈小二所言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只是字写得极丑,似墨盒里的蜘蛛满纸乱爬。
听小椒叫唤,这人不慌不忙地放笔,打开笔匣,将笔放入,墨斗盖好,又将手里的草纸叠作平齐的方块,放入怀里。
小椒堪堪闪过陈小二的踢腿,光火道:“死扎嘴葫芦,待你做罢这一套动作,咱们都去西天取一趟经回来了!”
那人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似落涧寒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