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下子啊”
他把枪还给裘弟,又到围栅边取回自己的枪。他弯腰拉起小牛的一只脚蹄,坚决地拖着牛尸向屋里走去。当裘弟体会到他爸爸的意思是预先准备好,以防这批劫掠者再回头时,他不禁发抖了。他到现在还是怕得要命。一头熊或一只豹转身抵抗时也常常使他感到惊恐。可是人们总是举起枪站在那儿,狗也可以扑上去或者退下来;但刚才厩舍中那凶恶的群狼夜袭的景象,却使他永远不愿再碰到第二次。他巴不得他爸爸能把小牛尸体拉到树林里去才好。巴克斯特妈妈来到门口,用发抖的声音叫道;
“我不得不摸黑上这儿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又是熊吗?”
他们走进屋子,贝尼从她身边擦过,到火炉前面拿起那把吊在火上的水壶,用热水来给狗洗涤伤口。
“狼群。”
“啊,我的老天爷!它们咬死小牛了吗?”
“咬死了”
“啊,我的老天爷!这是小母牛呀!”
当他把热水注入木盆里给狗洗伤口时,她跟了过来。伤口并不怎么厉害。
“这些野兽,我希望每一次狗都能咬死一只。”
他严厉地说。
在温暖而又安全的屋内,裘弟现在反而因他妈妈的惊怕而显得勇敢起来,他终于能够开口了。
“它们今晚还会回来吗,爸?我们要不要去猎取它们?”
贝尼将熟松脂末擦到列泼胁上一个撕裂成锯齿形的很深的伤口里。他没有心情回答问题或者谈论任何事情,直到他给狗扎好伤,又在靠近他卧室窗下的走廊地板下面铺好一个舒适的狗窝,这才张嘴说话。不过他的意思并非是准备再度受惊。他回到屋里,洗过手。然后把手伸近炉火取暖。
“现在是一个人最需要喝酒的时候,”
他说。“明天我一定上福列斯特家去要一夸脱来。”
“明天你到那儿去吗?”
“我必须去取得他们的援助。我的狗虽不错,可是一个胖胖的女人、一个矮小的男人和一个一岁的小鹿般的孩子,岂是这许多饿狼夜袭时的对手!”
这使裘弟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爸爸居然会承认自己不能单独对付一桩事情。但是狼从来不曾成群地侵入垦地,因为众多的鹿和小动物已足够喂饱它们了。就是来了也很少,一只或者一对,胆怯地潜伏着,只要人们一惊动,就逃走了。它们从来不是他们的主要威胁。贝尼脱掉裤子,把脊背转向炉火。
“这次我可真的吓坏了,”
他说。“连我的屁股也吓凉了。”
巴克斯特一家都上了床。裘弟查看清楚窗户是紧紧关着的才去睡觉。他试图让小旗和他一起躺在被窝里,但是,不论他怎么一次又一次地盖好被子,小鹿总是把它踢了开去。它躺在床脚下已感到很满意了。裘弟在夜里醒了两次,每一次总要把手伸下去摸到小鹿仍旧在那儿,才感到心中踏实。小旗还没有那即将长成的小牛那么大呢——在黑暗中,他的心不禁怦怦乱跳:原来垦地这一堡垒也是可以攻破的啊!他拉起被子蒙住头,不敢再睡。可是,在这第一个寒冷的秋夜,床毕竟是个很舒服的睡觉的好地方
第二天早晨。贝尼起了个大早准备上福列斯特家去。狼群夜里没有回来过。他希望里面已有一、两只受了重伤。裘弟要求跟爸爸一起去,可是他妈妈坚决拒绝独个儿留在家里。
“你们全在开玩笑,”
她抱怨说。“‘我能受得了吗?我能受得了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个男子汉,一点不为你妈着想。”
他的自豪感被她引动了。他拍拍她的臂膀。
“不要发愁,妈。我留下来,不让狼群走近一步!”
“这才对呐。一想起那些狼,我就吓得直抽筋!”
当他爸爸向他保证,狼群决不会在大白天出现时,他觉得胆子更大了。可是,当贝尼骑上老凯撒走后,他就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起来。他将小旗拴在他卧室的床柱上,然后到凹穴里去担水。当他回来时,他断定自己听到了好些他从来不曾听到过的声音。他不时地回头张望,而且一下子换成了快步,直到转过围栅的拐角。他是什么也不怕的,他自言自语说,可是,也许他妈妈正吓得要死呢。他急急忙忙地劈好木柴,把厨房里的柴箱塞得几乎要溢出来,还在火炉边架起了一大堆,以免他妈妈以后想到时再叫他上外面去。他又问她要不要熏房里的肉。她不要肉,可是要了一罐猪油渣和一碗猪油。
她说:“现在你爸出去了,可是从来没有提到怎么处置这可怜的小牛,不论葬了它,煮了喂狗,还是储藏起来当兽饵。最好等你爸说了再办。”
再没有其它外出的事务需要办理了。他随手闩上他身后的厨房门。
“你把那小鹿放出去。”
她说。
“妈,不要叫我把它放出去。怎么了,要让它的气味象撞钟那样把四面八方的饿狼都招引到这儿来吗?”
“不错。不过,要是它自己不顾礼貌,你就得跟着它随时打扫干净。”
“我愿意。”
他决定去阅读他那本拼法课本。他妈妈已从那只放着多余的被子、冬衣和巴克斯特岛地契据的大板箱里,把它翻了出来。他聚精会神地阅读了整整一上午。
“我从来没见过你对这本书这么满意。”
她不无怀疑地说。
其实他简直没有看到书页上的字。他是什么都不怕的,他又一次自言自语说。可是他的耳朵却在紧张地倾听。整整一上午,他总是在倾听有没有狼群冲进来时那无数脚掌急骤的践踏声。但他最希望听到的却是老凯撒的马蹄踏在沙地上和他爸爸在门前说话的美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