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輕便,他們攜帶的是1-2人帳篷,雖然睡得下兩人,但人均面積就會變得窄小一些,在相對密閉的空間內,兩人只能靠得很近。
睡這麼近,在他和蔣冬河之間,還是第一次。
蔣冬河不知道倪雪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鋪完防潮墊就先一步鑽進了帳篷里。倪雪站在帳篷外面,心裡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測——如果蔣冬河發現了他在想什麼,會不會立刻提出和別人換帳篷住?
不過蔣冬河恐怕沒機會發現,這顯然是一個無法得到驗證的假設。
「你在外邊傻站著幹什麼呢?」帳篷里傳來蔣冬河的聲音。
倪雪這才回神,「哦、來了……」
這會兒還沒到睡覺時間,兩人沒進睡袋裡,而是並排躺在防潮墊上,共同蓋著一條毛毯。
受限於空間,他們兩個的枕頭之間幾乎沒有空隙,手臂也難免碰到一塊兒,倪雪還可以感受到兩人之間體溫的傳遞。
野外信號薄弱,倪雪只能靠玩手機上的單機遊戲打發時間,玩了一會兒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他放下手機,翻了個身,側躺著,臉對著蔣冬河,發現蔣冬河一直維持著仰面朝天的姿勢,沒閉眼休息,也沒做其他的事,像是在發呆。
蔣冬河的五官深邃立體、面部輪廓清晰,從倪雪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望見對方同樣優越的側臉。倪雪的視線順著蔣冬河的額頭下移,掠過眉弓、鼻樑、下頜線,最後停留在那兩片薄薄的嘴唇上。
「蔣冬河。」倪雪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蔣冬河沒有轉過頭,只是眼珠往倪雪這邊偏了一下,「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
「什麼都沒想,」蔣冬河說,「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倪雪聽懂了蔣冬河的意思:「是因為平時太忙嗎?」
為了這個國慶假期可以出門聚會,蔣冬河把所有事情都挪到了前一周解決完畢,那周幾乎是連軸轉,連完整的休息時間都沒有,更別提像現在這樣,奢侈地躺下來發呆。
「嗯,是啊。」蔣冬河說到一半,忽然想起白天與李今紓的談話,他說自己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正是因為生活忙碌,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不想因此疏忽另一人的感受。於是,蔣冬河開玩笑道,「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
「什麼?!」倪雪倏地起身,睜大了眼睛,微微逼近蔣冬河,難以置信地問,「你有戀愛的想法?!」
雖然蔣冬河不知道倪雪突然這麼激動的原因,但他最先注意到的,其實是倪雪的眼睛——
倪雪眼皮薄,睫毛密長,眼瞳圓亮,眼尾則略微上翹,原本就是一雙酷似貓的眼睛,此時此刻又被瞪圓了一些,更像貓了。
如果倪雪也長出一雙貓耳朵,恐怕已經變成了飛機耳。
「沒有,」蔣冬河解釋,「就白天的那會兒,李今紓替人問我是不是單身,我說是單身,因為平時學業和工作就夠忙了,哪還顧得上去想別的。」
「……哦。」倪雪低低咕噥了一聲,腦子裡又過了一遍蔣冬河剛才說的話——
等一等,不對,李今紓問蔣冬河?
李今紓替人問蔣冬河?
電光石火間,倪雪想起自己起夜時聽見的、沒有多想的一段談話。
「我感覺……真的喜歡上他了……從……開始……這是我第一次喜歡……」
……
「嗯,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明天試著問一問他吧。」
這回,倪雪才算是徹底明白了前因後果。
是趙樂對蔣冬河產生了好感,又是第一次對男生萌生情愫,於是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好朋友,李今紓則對此事心存疑慮,所以去跟蔣冬河再次確認。
可是李今紓到底在擔心什麼……
不對。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有其他人暗戀蔣冬河,偏偏對方是女生,偏偏蔣冬河是直男。
難怪趙樂這次出遊時一改常態,精心打扮過自己,原來是為了見心儀的男孩。
要不是他自己也對蔣冬河有不清不白的想法,大概還要夸一句般配。
倪雪賭氣地想,腿長在別人身上,他也攔不住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戀情,但如果蔣冬河在這種時候交了女朋友,他就再也不要跟蔣冬河來往了。
倪雪重躺下,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半晌後才小聲說:「不行。你不許和別人交往。」
有那麼一刻,蔣冬河感覺自己幻視的那一雙貓耳朵又耷拉了下來。倪雪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
「這你都要管?」蔣冬河挑起一側長眉,見倪雪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又伸手揉了下對方的頭髮,勾起一縷在手指上繞了兩圈,「你怎麼這麼霸道,太平洋警察啊?」
倪雪給自己找補,勉強想出一個聽起來合理的理由:「……我的意思是,雖然現在是快餐時代,但你不能像現在很多人那樣,為了戀愛而戀愛,很草率,結局也不好看。」
蔣冬河:「我不會這樣。戀愛只是生活里的調劑品,不是必需品,沒必要無中生有。我覺得順其自然就好了吧。」
倪雪:「那你會喜歡上以前認為絕對不可能喜歡的人嗎?」
「也不是沒有可能,這誰能一下子說清。」蔣冬河笑笑,「那你呢,想過這方面的事嗎?」
想過啊。
現在就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