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缝隙里柳暗花明别有洞天。红色、橙色、黄色的发光石笋从头顶奔泻而下,像悬挂了一盏巨大的彩色玻璃吊灯,闪动着独特的光芒。夏黄泉孩子气地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举高胳膊抚摸它们,随即又丧气的想,漂亮是漂亮,说不定还能申报遗产什么的,但是这些对现今的他而言毫无用处,只能把它们当华而不实的装潢看了。
他简单环顾一圈,没再发现别的出入口,便原路返回到外厅堂。
夏黄泉坐在水洼边上苦思冥想,就像一开始那样,任他想破脑袋也思虑不出个所以然,眼瞅着清水发憷。忽然,他直起身子死死盯住水面上的那团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黄泉蹲守的那块光斑坚定不移,死守在原地纹丝不动。
夏黄泉纳闷地瘪嘴,人都知道,阳光是会移动的,因为地球会自转公转,如果光线24个小时一成不变那意味着什么,白昼黑夜互不交替,自转公转停止运作……
正忙着摆【思想者】造型的老夏俨然忘记自己刚才那一番“老抽”
评论了,天上擦黑擦黑的,哪儿来的阳光?
夏黄泉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到外面惨绝人寰的公共墓地,以及那诡异的黑色海水,愈发不安起来。如同一只困兽在厅堂里来回打转,对眼下发生的种种束手无策。
夏黄泉从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当了十多年小混混,还是有一套自己的混混哲学的,什么该做什么后做一定要分清楚。现下就是这样,尽管他不安他无措他莫名其妙,只要暂时不威胁到生存大计,夏黄泉还是很有容忍的肚量的。这不,他已经准备出去耳目踩点了。
山不来就我,老子还不能先去就山?!
顺着甬道爬出洞窟,夏黄泉仔细观察了四周,寻了几个能够定位的参照物,把洞的位置记牢后笨手笨脚地朝海岸边攀爬过去。岩石忽高忽低难以落脚,夏黄泉姿势难看地巴在石头上举步维艰,随着分秒消逝,心头的无名火越蹿越高。
终于,他一咧嘴巴,绽放出能让婴儿骤然大哭地目眦欲裂的笑容,猛地直起身子,踩上一块岩石。
丫丫个熊!老子就不信了!
夏黄泉估算了一下最近的那块岩石的距离,脚掌用力朝下一碓,身体腾空而起,心下正得意的不行,双脚却在空中失去控制,协调性一经破坏,躯干就偏离了既定的落地轨道径自倒向一边。眼瞅着就要跌在硬邦邦的石头上磕个头破血流,夏黄泉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量,硬是在空中翻转了身体,以手撑地,并以力借力再度腾空,他像抛秧的苗一般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直挺挺地落在一块岩石顶端。
等完全站稳了,夏黄泉回头一瞧,吓了一大跳,这一跳的距离远超出了他的计划。
至少有六七十米……他瞠目结舌的想,老子也能去奥运会为国争光了。
破天荒的跳远记录让他兴奋了好一阵,直到那些尸体重现眼前为止。
夏黄泉有点腿软,海岸还是像他离开时那样尸骨纵横恶臭难闻。无论如何,在什么都没摸清楚的情况下,他有权利让自己活下去。抱着这个坚定的决心,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尸骨间搜寻,希望找到点能够提供讯息的东西。夏黄泉发现,有些尸体的皮肤还未腐烂,而最下层的尸骨早已腐朽成了枯骨,只要翻开这些新尸体,下面的白色骨头就连片的跃入眼中。大多数骨架已经溃不成形,断裂的切面刀削似的或平整或尖锐,夏黄泉从骨堆里抽出一条粗壮的骨头,长度在一米左右,除了锐利的断口其他都很完整,用来做自卫用短兵器正好。
“老兄,我不知道你是哪位,既然你都已经升仙了,你的皮囊残骨就造福一下我这后来人吧。”
双手合十乱七八糟地胡念一通阿弥陀佛,夏黄泉握着白骨站起身继续搜寻。
尸体实在太多海岸线太长,寻寻摸摸无数,他都已经从恶心悚然到现在的麻木不仁了。夏黄泉提着白骨在尸体间敲敲打打,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住,身子一个前倾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脚步声陡然传来,近在咫尺的响动惊的夏黄泉一个激灵。这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不可名状的危机感在心头蔓延,他让自己趴在地上装死人,不让来人觉察他的存在,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举动,他说不上为什么,只有几乎快蹦到嗓子眼的心脏了解他恐慌。
夏黄泉死命闭紧眼睛不声不响不动,甚至不敢抬头看上一眼,他不知道来人制造出的动静代表什么,也不晓得来人的身份,他只有一个信念:不装不成仁。
等声源消失,四周重归平寂,夏黄泉抬眼张望一番,利索地坐起来。然后,他低头,看到那只仍抓着自己脚踝不放的手掌,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兄弟,谢谢啊,你可以松手了。”
挣扎老半天,他终于磨蹭出这句不痛不痒的谢言。
握力一点儿没减,夏黄泉有些不耐烦了,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那只手依然稳固地巴在他的脚腕上。焦躁的夏老爷怒了,丫丫个熊的,不就施了点小恩小惠嘛,用得着这么死乞白赖的么。眼内凶光一闪,脚下猛一使劲,十成十的力道踢出去,只听得一阵闷哼,手松开了。夏黄泉立马觉得窝囊了半天的心情好了许多。
早先的心慌再加上刚才的动怒,他已经没了探路的兴致,决定打道回府。没走几步,他狠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对了,问问这个死乞白赖不就知道了么。于是又掉头走回原地,扒拉开几具早已咽气的肉身,找到了脸冲下趴在死人骨头上的死乞白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