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闺房,春梅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为她宽衣解带。那身精致的湖绿纱裙小心卸下,露出底下精巧的纤腰,如柳丝一般曼妙曲折。春梅动作熟练而矜持,不露一丝娇态,将那绣着彤云的内衬也整整齐齐地解开。很快,唐晓蝶便只剩一件纤云般薄透的亵衣在身,任由春梅为她梳洗簪蘸。
这时,春梅忽然发现小姐眉心微微蹙起,神色间似有阴云笼罩。她没有多问,只是悄悄送上手中的东陶梳妆镜,将其摆到唐晓蝶面前。唐晓蝶垂眼一瞥,在那梳妆镜中看到自己神情有些许阴郁。
春梅试探着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唐晓蝶心头一紧,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乏了。”
春梅见小姐有意隐瞒,也不好再多问,只是暗暗起了疑心。一边收拾着唐晓蝶换下的衣裙,一边不经意地往那裙褶里瞥去。忽然,她敏锐地瞄到一角竹简,隐约可见“离畔”
二字。
她本能地朝那签文上瞥了一眼,旋即明白了小姐此刻的心境。抽中这样的凶签,自然会叫人无比忧心忡忡了,原本期盼好签能为小姐开启美好婚姻的希望也顿时烟消云散。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这难道您当初并非抽中了新婚大吉?”
唐晓蝶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春梅心下了然,难怪小姐如此反常,原是抽到了这样的凶签。她连忙将那签文藏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服侍唐晓蝶梳洗更衣。只是她暗暗叹息,小姐若是执意隐瞒,又当如何是好?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唐晓蝶对春梅的小动作浑然不觉,神色怅然地望着铜镜出神。春梅怜惜地看着小姐愁云不展的脸,轻声宽慰道:“小姐,你又何必为这签文烦恼?你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唐晓蝶叹息一声,苦笑道:“我自然是不信的。”
春梅见状心头一紧,轻声说:“小姐若是已不再相信这等迷信,自然就不必过于放在心上了。这签文说到底也不过是几个字罢了,哪里值得如此费心思烦恼?小姐若是能一如既往的不为所动,才是最好不过了。”
唐晓蝶深深地凝视着春梅的面容,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想起刚才一幕幕在月老庙前上演的匪夷所思的场景,那女子泣不成声却遭到父亲的弃绝。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母亲素来迷信,如果看见这张签,只怕要认定自己注定要离异,遭人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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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楼下唐夫人也没有闲着。自打看到女儿求来“新婚大吉”
的好签,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花怒放。
她想起当年自己也曾抽到过这样的上上签,结果嫁给了唐老爷,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想到这里,她更加笃定,月老签必是灵验的。蝶儿只要依着天意,必能嫁个好人家,今后的日子指定红红火火!
转念一想,蝶儿向来是个特立独行的性子,从来不肯随波逐流。要是执意不听,该如何是好?唐夫人蹙眉沉吟,渐渐又有些犯愁了,想起女儿在庙中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该不会是不以为然吧?她要是不把这签文放在心上,岂不是要错失了天赐的良机?不行,我得好好劝劝她。”
想到这里,唐夫人也顾不得许多,提步朝女儿闺房走去。敲开房门,看到唐晓蝶正对着铜镜沉思,连忙上前,语重心长地说:“蝶儿,娘不是要强求你什么。你自幼聪颖,心高气傲,娘知道你是不愿凡俗之人。只是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总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打算打算。今日求的这签文,可是天大的好兆头啊!你难道就不动心?”
唐晓蝶闻言,抬眸望向母亲,欲言又止。
唐夫人见状,心中更是焦急,连声说道:“傻孩子,你是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有娘在,必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娘不过是想让你遵从天意,及早选个如意郎君,开枝散叶,过上幸福的日子。你难道就不想让爹娘省心么?”
唐晓蝶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只是在想,那签文到底有几分可信。”
唐夫人看出女儿并不迷信命理,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知道,你我终归只是凡人,谁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尽管常人所作所为,都是凭着自己的理智和意志,但往往有些事情超出了我们的控制,注定要由那高高在上的天命来主宰。”
唐晓蝶听了母亲一番话,心中愈发烦乱。母亲一向命理,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深信不疑。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竟然抽到了那支不祥的离畔签文,只怕会认定女儿注定要离畔,遭人背弃。到时候不知要生出多少伤心绝望。
唐夫人还想再说,却见唐晓蝶脸色有些疲惫,只得暂且按下不表,柔声道:“好吧,你今日也累了,就好生歇着吧。这事儿,咱们改日再谈。”
说罢,怜爱地抚了抚女儿的秀发,转身出了闺房。
30
唐晓蝶辗转反侧,一夜无眠。那支离畔签仿佛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试图说服自己那不过是无稽之谈,可母亲坚定的目光却让她愈发惶惑。天意难违,她是否终究要屈从于命运的捉弄?种种念头萦绕脑海,让她心神不宁。
第二日清晨,唐晓蝶略显憔悴地出现在早膳桌前时,唐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以往活泼欢脱的她,今日却是无精打采,连最爱的点心也没吃几口。
唐夫人放下手中的杯盏,关切地问道:“蝶儿,怎么了?可是昨夜睡不好?”